第18章 孝慈高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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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八…”

馬皇后的一聲溫柔呼喚，

讓朱元璋瞬間鼻子一酸，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紅，

腦中無數的畫面宛若走馬燈一樣，在不停迴轉！

郭子興將養女馬氏許配給無名小卒朱重八…

郭子興幽禁朱重八，不給吃不給喝，

馬皇后貼身裝著滾燙的燒餅給朱元璋帶進去，至今身上仍有燙傷的疤痕…

朱元璋軍隊分崩離析之際，馬皇后散盡財寶，收復人心…

朱元璋建立大明後，馬皇后以慈治天下…

兩人從相知到相識，

從相識到相知，

從相知到相愛，

從韶華到白首，

只有他們二人知道，這一路有多少崎嶇險阻，

這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

這一路有多麼精彩！

只是……

“只是…重八…

恐怕到時候了，我不能再陪你了…”

馬皇后握住朱元璋的手，蒼白的嘴唇上毫無血色，

但看向朱元璋的眼神依舊是那麼溫柔、那麼充滿愛意！

馬皇后的手明明就被朱元璋握在手裡，

可是朱元璋偏偏有一種最重要的東西正在迅速消散的感覺！

堂堂大明天子，再造中華的洪武爺，

此刻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他能掌握整個天下，但是卻握不住最愛之人的手，

這是何其的諷刺！

“妹子！你別走！咱捨不得你啊！

你走了以後，咱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馬皇后用盡渾身力氣，捏了捏朱元璋的手，

感受到手上傳來微弱的力道，朱元璋猛地怔住，

只見馬皇后輕聲道，

“去把孩子們叫來吧，我有話和他們說。”

“妹子！還沒…”

馬皇后搖了搖頭，繼續道，

“重八，我的身體我知道，恐怕隨時都會嚥氣，

就讓我趁著還能說話的時候，把話都說完吧…”

朱元璋低下頭，渾身散發出一陣死氣，

哀莫大於心死，

朱元璋，心死了。

“重八～爭點氣！”

朱元璋肩膀又是聳動了兩下，猛地深吸口氣，起身走出宮外，

吩咐道，

“把太子還有後宮的妃子、皇子、皇孫，都找來。”

“是，陛下。”

朱元璋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決然，

轉身又向身邊的禁軍吩咐道，

“傳書，把在外的藩王都叫回來吧。”

“是！”

藩王非大事不進京，

朱元璋吩咐讓各路藩王進京是何意，不言而喻，

他知道，

馬皇后時日無多了。

朱元璋的口諭下達後，沒過一刻鐘，

在京的所有皇子皇孫都雲聚在了賢寧宮外。

最前站著的，自然是太子朱標。

而身後的這些朱家皇室，除了在外的六個藩王外，便全在場了。

放眼望去，足足三十幾號人。

再加上後宮李淑妃、郭慧妃等妃子，

一時間賢寧宮門外都被佔滿了。

無一例外，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悲痛的神色。

哪一個人沒受過馬皇后的恩澤？！

哪一個人沒受過馬皇后的照顧？！

就連調皮到上房揭瓦的小十二、小十三、小十五此刻都默不作聲，

眼中滿是乞憐的看向賢寧宮。

賢寧宮外傳來微弱的呼聲，

“老大，進來。”

朱標吸了吸鼻子，就算做出強作鎮定的模樣，可依然蓋不住通紅的雙眼，

只見朱標大步走進賢寧宮內，跪倒在馬皇后手邊，

任由馬皇后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龐，

“老大…”

馬皇后只是開口喚了朱標一聲，朱標便再也繃不住了，

霎時間，淚如雨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馬皇后揉了揉朱標的頭，就像朱標小時候那樣，

哪怕朱標早已年近三旬，貴為大明太子，

但是，

在馬皇后眼中，他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馬皇后在朱標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

朱元璋透過宮門，能隱隱看到朱標哭泣著點頭的模樣，

接著，朱標起身踉蹌走出賢寧宮，

下一個，李淑妃走入。

不知道馬皇后又與李淑芳囑咐了什麼，

接著，李淑妃走出，

郭慧妃走入…

就這麼一個一個，馬皇后給每人都留下了一些話，

朱元璋不忍再看，吸溜著鼻子，轉過身去，

狠狠罵道，

“這他孃的是託孤啊！”

朱元璋伸出手，抹了把臉，忽然想到了什麼，

又回過身去，看了一圈，

確定明顯少了個人以後，

只見朱元璋面露慍色，隨手拉過一個妃子問道，

“朱允炆呢？！”

“陛下…妾身不知…”

“哼！”

朱元璋張口剛要開罵，身邊傳來一到聲音，

“父皇，孩兒見到過皇侄。”

朱元璋抬眼看過去，

正是自己的八子朱梓(Zi三聲）。

“你知道？朱允炆在哪呢？”

朱元璋語氣不善，心中湧上了一股無名火，

不僅朱允炆不在，就連太子妃呂氏也不在！

這成何體統？！

莫非這娘倆沒把咱妹子放在眼裡？！

本來在朱元璋心中，對朱允炆的觀感還算一般，

但，此刻確是跌倒了谷底！

“皇侄在祖祠中跪著。”

“祖祠？”

老八朱梓的一句話，倒是讓朱元璋有些發懵，

“這也不是祭祖的日子，他在祖祠做什麼呢？”

而且，說是祖祠，

也無非是朱元璋父母兄弟的幾個零散牌位，

若再往上追溯，就連朱元璋自己爺爺是誰，他都不知道。

那地方，也就老朱和馬皇后沒事去打掃祭拜一番，

除了這兩人，平時鮮少有人去。

這朱允炆，怎麼整到祖祠去了？！

“孩兒不知道…”

“哼！罷了！”

朱元璋見馬皇后說得差不多了，便一拂袖，決定先不計較朱允炆的事情，

“你們都退下吧。”

朱元璋面無表情道。

就算這些皇子皇孫想多看看馬皇后，

可是，朱元璋此話一出，眾人也不敢多言，

連忙行禮退下。

朱元璋很自私，自私到想要獨有馬皇后的最後時光，

就連是自己的親兒子們都不能插足！

他就想輕輕握著馬皇后的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一直到馬皇后的最後一息，

一直到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

朱元璋走進賢寧宮，合上殿門，跪坐在床榻邊，

輕輕握住馬皇后的手，

這手，骨瘦如柴，

讓朱元璋不由又是心頭一痛！

“妹子…”

“重八…

嫁給你我不後悔，

如果真有輪迴的話，下一世我還要和你在一起，我還要當你的妹子。”

朱元璋舉起馬皇后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正色道，

“咱也是。”

兩人沒有什麼甜言蜜語，可是說出的話確是勝過任何山盟海誓！

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他們用一生的時間去證明了自己的愛！

“只是…我有些難過。”

聞言，朱元璋急了，忙道，

“妹子，你有啥放不下的事！

和咱說！咱一定給你辦好！”

“你沒辦法的…”馬皇后牽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咱是大明天子！整個天下都是咱的！

你就說！咱一定給你辦到！”

馬皇后虛弱的笑了笑，說道，

“我想雄英了…”

此言一出，朱元璋如遭雷擊，

直接就僵在了原地，

“我還記得雄英剛出生的時候，小手是那麼軟，那麼小，

眼睛卻又是黑亮黑亮的，

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不哭，

反而是被我抱起來之後，他衝著我笑了。

多好的孩子啊…

重八…我好想雄英啊…”

馬皇后看向朱元璋，見朱元璋僵直的樣子，

只當是朱元璋處於悲慟之中，

馬皇后捏了捏朱元璋的手，安慰道，

“沒事的，我馬上就能去見雄英了，

不然的話，他一個人在下面太可憐了…”

朱元璋緊緊咬著後槽牙，眼中滿是掙扎的神色，

接著，朱元璋做出了決定，

猛地抬起頭，看向馬皇后，

說道，

“妹子，咱大孫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