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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窯貨場的背後是龜茲國,這些護院也都是龜茲國人,大唐近些年內憂外患,自顧不暇,他們本沒有將遠在長安的大唐朝廷放在眼裡,但是眼見一向軟弱的李德鑫突然大義凜然的拿出了官威,面對著數百名手持矛戈的官兵他們也不敢阻攔,一干校尉領著官兵徑直衝進了貨場。
長生並不喜歡李德鑫這種狐假虎威的作法,但是他也知道李德鑫此舉是想幫他順利得到那三匹汗血寶馬,按照大唐律法,所有不屬於本國的外族人踏足大唐疆土都要有本國核發的通關文牒,而且進入大唐之後需要立刻前往官府加蓋印章。庭州本就遠在西北,離龜茲國不到兩千裡,離長安卻有六千里,這樣一個偏遠的州府,別說眼下大唐風雨飄搖,內憂外患,便是盛世之時也很少有外族人辦理通關文牒,倘若將所有沒有通關文牒的外族人全部驅逐出境,別說競拍難能進行,便是開設大窯貨場的龜茲人也得被一併攆走。
李德鑫很不想得罪這些外族人,但是權衡利弊是所有官員的強項,相較於這些大有背景的外族人,他更不敢得罪位極人臣的長生,庭州雖然遠在邊陲,他也知道長生是什麼人,亦知道濟州一事,幾十名官員長生說殺就殺,連刺史都給殺了,他可不想步濟州眾官員的後塵。
先前長生遭到胡人圍攻時他沒有出手,此時再不拿出點兒態度,自己這個刺史怕是當到頭兒了,丟官倒也罷了,萬一長生看自己不順眼,隨手來上一刀,自己哭都沒地兒哭去。
大窯貨場正北有大片的房舍,東面是馬廄,西面是庫房,中間區域放養著包括牛羊在內的各種牲畜,此時一大群衣著各異的人正站在正北的房舍前面,一名騎手正騎著一匹金色駿馬圍著貨場疾馳奔跑。
長生頭一次看到金色皮毛的馬匹,這是一匹強健的高頭大馬,形體比中土馬匹要高大許多,比胡馬也要大上不少,奔跑之時蹄下生煙,疾行如飛,實為寶馬良駒,堪稱威武神駿。
毫無疑問,此時貨主正在向前來參加競拍的眾人展示汗血寶馬的神異,貨場正北的那些人無疑就是參與競拍的人。
眼見大隊官兵突然衝進了貨場,眾人盡皆愕然,不等他們回過神來,正在場上飛馳的那匹汗血寶馬就被官兵逼停,騎手也被官兵自馬上拽了下來。
在官兵攔下那匹汗血寶馬的瞬間,長生髮現傳說中的汗血寶馬當真名不虛傳,在極速飛馳之時竟然能夠減速驟停,若是換成尋常馬匹,上前攔馬的幾個士兵怕是早就被撞飛了。
當兵的都是粗人,他們可不知道自己能夠活著是因為馬上的騎手在關鍵時刻勒馬減速,將騎手拽下來之後掐脖子扭胳膊,將對方摁倒在地。
不等貨場主事出面詢問,李德鑫就扯著嗓子高聲喊道,“大唐太子太師,驃騎大將軍,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李長生李大人到~”
聽得李德鑫拖腔拉調兒的叫嚷,長生踹他的心都有了,這傢伙看似是在為自己揚名立威,實則是給自己拉仇恨,還指名道姓,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是誰。
李德鑫可不知道長生在想什麼,高喊報唱之後又換上了官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庭州乃大唐國土,爾等外族人踏足我大唐國土,需有通關文牒在手,人都給我出來,逐一出示通關文牒。”
李德鑫喊完,便指手畫腳的指揮官兵往前衝,前來參與競拍的沒幾個好人,他可不敢跑在前面。
長生也沒有急於上前,而是站在李德鑫旁邊歪頭瞅他,這傢伙先報他的官階姓名,然後才命令官兵核查眾人的通關文牒,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可千萬別怪我,有大官兒來了,我也是身不由己。
李德鑫此時已經進入了狀態,絲毫沒注意到長生看自己的眼神多有埋怨,待得官兵衝上去了,方才轉身彎腰,賠笑抬手,“大將軍,請。”
長生無奈,只能邁步向前,行走之時急切思慮,自己此番出來純屬個人行為,與朝廷無關,總不能真打著核查通關文牒的幌子將前來競拍的眾人攆走,最主要的是大宛國的這幾個落難王族肯定也沒有通關文牒,總不能將他們也給攆走,將人攆走也不要緊,如果將三匹汗血寶馬留下來,那這事兒就做的太卑劣了,人家落難了,眼下就剩下這幾匹馬了,還指望賣了馬匹過活度日,扣了馬匹豈不等於謀財害命。
此外,前面站著四五十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身穿外族服飾的外國人,倘若真的把人家的馬給搶了,丟人就丟到國外去了,而且丟人的還不止自己,連大唐的名譽都會受損,這什麼禮儀之邦啊,搶人家的馬。
想到此處,長生便高聲說道,“我此番孤身前來,乃是心儀汗血寶馬,有心與諸位公平競拍,通關文牒一事暫且不提,日後再說。”
聽得長生言語,李德鑫立刻高聲接話,“一切但憑大將軍做主。”
到得這時,方才有幾名胡人走上前來,胡人是個寬泛的統稱,唐朝人將西域的龜茲,天竺,吐谷渾,吐蕃,大食,突厥等國民眾統稱胡人,此番過來這幾個胡人與先前長生所殺的那些樣貌不太一樣,無疑是龜茲人。
這些人既然來中土經商,自然會說漢話,為首的一人上前自報姓名,只道自己名叫阿古鐸,乃大窯貨場的場主,謹代表龜茲眾人和委託競拍的大宛王族歡迎他的到來,
見對方禮數週全,長生便回以和善,主動出示了參與競拍的號牌,然後衝正在打量他的那些參與競拍的眾人抬了抬手,“諸位有禮,我雖在朝中任職,此番前來卻並非受朝廷委派,也不曾攜帶隨從,純屬私事出行,稍後競拍,諸位無需心存顧忌,盡出所能,天材地寶,有緣者得之。”
長生言罷,眾人急忙回禮,雖然他言辭懇切,態度謙和,眾人卻不敢小瞧了他,尤其是他兩度強調自己是一個人來的,這說明他藝高人膽大,有恃無恐。此外,斗笠和蓑衣只能遮住頭臉和上半身,卻遮不住褲子和鞋子,他此時褲子和鞋子已經被鮮血浸透,一股血腥肅殺之氣,而先前城中的慘叫眾人也都聽到了,也派人過去察看了情況,故此眾人都知道他先前做過什麼。
阿古鐸貌似與李德鑫很是熟悉,見官兵滯留場中,便衝他投去懇求眼神,李德鑫自長生身後皺眉擺手,又伸手指向長生,意思是有長生在,他做不了主。
長生用眼角餘光發現李德鑫在自己身後擠眉弄眼,也猜到這傢伙與阿古鐸平日裡多有往來,沆瀣一氣,便轉頭衝其說道,“李大人,讓兵士退出去吧,不要耽誤了競拍。”
長生開口,李德鑫順水推舟,命眾人退出大窯貨場。
長生想起一事,出言說道,“城中的太平商號是我的產業,我先前與胡人有些睚眥,他們怕是會尋釁報復,派兵過去守著,莫要讓他們行兇作惡。”
聽得長生言語,李德鑫暗自腹誹,只道城中那群悍匪刁民都快讓他給殺光了,哪裡還有人前去尋釁報復,但這話他自然不敢說出口,而是連聲應是,派人辦理。
長生此舉也是暗藏深意,即將參與競拍的有三四十人,這些人雖然已經知道他是朝廷大員,卻不知道他與太平客棧的關係,但他們卻知道太平商號是太平客棧的分號,他得讓眾人知道他已經接手了倪家的所有產業,有著富可敵國的財富。
血拼實屬無奈之舉,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血拼之前不妨顯露牙齒,如果對方真能知難而退,雙方都能減少損失。
聽長生說太平商號是他的產業,人群之中一個黑紗蒙面的女子多有異狀,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長生也察覺到此人異常,側目望去,只見此人滿頭金髮,身高七尺有餘,身形凹凸有致,這種身材是中土女子所沒有的。
官兵退出了貨場,李德鑫留了下來,他知道長生的權力有多大,得鞍前馬後的伺候著。
他們來到之前眾人正在試馬,結果被官兵給打亂了,此番還得重新演示一番,騎的還是那匹金色皮毛的汗血寶馬,這是匹公馬,也是三匹汗血寶馬中唯一一匹金色皮毛的,餘下的一公一母都是黑色。
皮毛的顏色是分辨馬匹優劣的標準之一,似這種金色的汗血寶馬在汗血寶馬之中也極為罕見,其次便是黑色,最為常見的汗血寶馬為白色。
再有便是腿長,胸寬,屁股大。
之後便是眼緣,人有面相,馬也有面相,有些人一看就讓人喜歡,有些人一看就讓人討厭,馬也是如此,看著是否順眼很重要,因為馬匹的壽命可以達到三十年以上,會陪伴主人很長時間。
汗血寶馬的長相只能用無可挑剔來形容,如果是人,無疑屬於大家閨秀,面相中正俊美,不是小家碧玉那種精巧玲瓏。
金色汗血寶馬跑完一圈兒,又換上了黑色的汗血寶馬,這也是一匹公馬,奔跑速度並不遜色於金色的汗血寶馬。
在觀看駿馬疾馳奔跑之時,長生下意識的將它們與黑公子進行了比對,比對的結果還是黑公子略勝一籌,確切的說是略勝半籌,黑公子有優勢,但優勢並不大。
母馬雖然已經身懷六甲,卻仍然可以疾馳奔跑,但騎手擔心驚動了它的胎氣,便不曾呼喝加速。
試跑過後,便由阿古鐸來進行詳解,似這種競拍,馬匹主人是不出面的,整個過程都由貨場負責,當然貨場也要在競拍結束之後抽取一到兩成的佣金。
在阿古鐸講說之際,長生髮現那個黑紗蒙面的女子一直在看著自己,雖然看不到此人的表情,但透過一些細微動作,長生還是能夠發現此人貌似想跟他說話。
心中存疑,一瞥之下發現房中無人,且房中的桌子上放著許多水果,便轉身進屋,拿取水果,如果蒙面女子當真想與他說話,就會趁機過來。
果不其然,在其進門之後,那女子也走了進來,假借拿取水果,用生硬的漢語問道,“晨伊,你認識她嗎?”
聽此人提起倪晨伊,長生陡然皺眉,“認識,怎麼了?”
“她,有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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