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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並沒有徑直走向大殿前的廣場,而是小心翼翼躲閃前行,這裡的道人都是習武之人,若是中途被人攔下,他連靠近廣場的機會都沒有。

前行的同時他也自心中急切思慮,他雖然不知道上清法會是怎麼一回事,卻知道這場法會規模很大,參加的不但有閣皂山的道人,還有很多外來的道人和觀禮的武林中人,貿然衝進去攪亂法會,一定會遭到制止,留給他說話的時間很有限,必須在被維持秩序的道人拖走之前一言中的,簡明扼要的說出真相。

他衝撞法會之舉等同飛蛾撲火,如果說話顛三倒四,詞不達意勢必錯失良機,不等眾人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會被拖出廣場,故此說話的聲音一定要大,頭腦也要清晰,最好能在三言兩語之間讓眾人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只有眾人心中起疑,他才有可能繼續留在廣場上與羅順子進行對質。

藉著房前屋後竹木花草的掩護,長生逐漸靠近了廣場,此時大殿外正在演奏道樂,廣場上也坐滿了人,離廣場越近,他就越緊張,這陣仗實在是太大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衝進去需要莫大勇氣。

雖然心中無比緊張,他卻不敢耽擱,因為坐在廣場東面的那些人都是面朝西的,有幾人一直在向他躲藏的竹叢張望,無疑已經發現了他。

深深呼吸,鼓足勇氣,長生大步走向廣場,此時廣場周圍也站著不少知客道人,但站在西面的沒看到他,而站在東面的那些雖然看到了他卻來不及阻止。

長生徑直自幾個知客道人身旁走過,由於他出現的太過突然,幾人錯愕疑惑,未能及時攔截,在他們愣神兒的工夫,長生自兩個門派之間的空缺走進了廣場,廣場正中是鋪有黃毯的南北通道,直待他站上黃毯,那些知客道人也沒有追上來,不是他們沒有反應過來,而是他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如何處置。

一瞬間,廣場四面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長生的身上,長生也顧不得緊張害怕,立刻高聲呼喊,“我叫長生,是羅陽子的徒弟,我師父臨終之前讓我將一枚迴天金丹送給閣皂山住持羅順子,我昨天傍晚趕到,將回天金丹交給了羅順子,結果羅順子竟要殺我滅口。”

長生說到此處,場邊的知客道人已經開始往廣場正中跑了,長生知道留給自己說話的時間不多了,哪敢耽擱磨蹭,急忙喊道,“我師父前前後後一共找到了三枚迴天金丹,都送給了羅順子,由他轉交給另外一人,我不知道師父想把迴天金丹交給誰,但那個得到迴天金丹的人一定要知道,那三枚迴天金丹是我師父歷盡千辛萬苦找到的!”

聽得長生言語,場內場外議論紛紛,幾名知客道人此時已經跑到場中開始拉扯拖拽,長生弱小體虛,抗拒不得,只能高聲呼喊“羅順子要殺我滅口,迴天金丹是我師父羅陽子找到的,那回天金丹只能治癒痼疾,不能提升修為,他肯定是送給誰了,得了迴天金丹的那個人一定要知道,那三枚金丹是我師父羅陽子辛苦找來的。”

由於長生的突然闖入,打斷了響奏的道樂,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長生被拉出廣場之際,正北大殿內突然傳來低沉聲音,“不要拖拽那少年,讓他把話說完。”

說話之人位於大殿之中,長生看不到他的樣貌,但是此人聲音低沉蒼老,絕不是羅順子。

此人發話,幾個知客道人只得鬆手,長生轉身跑回廣場,望北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紅黃相間道袍的白鬚老道正自大殿裡緩步而出,在其身後半步外亦有兩個穿著紅黃相間道袍的老年道人,在三人身後是十餘名身穿紫色道袍的道人,那羅順子就在其中。

不等那白鬚老道發問,長生便高聲說道,“老真人,我叫長生,我師父叫林東陽,原本是閣皂山道士,道號羅陽子,後來被你們逐出了師門,半年之前我師父中毒身亡,臨終前委託我將一枚迴天金丹送來閣皂山,交給羅順子,請他轉交給別人,但是昨天我趕來此處,將師父的書信和迴天金丹交給羅順子之後,他竟然汙衊我是刺客,突然出手想要取我性命。”

長生顧不得停頓喘息,繼續說道,“他不知道我隨身攜帶有療傷丹和迴天丹,在他走後,我服下了兩枚丹藥方才保住性命,我不曾習武,也沒有靈氣修為,如何能夠刺殺於他,昨天他出手傷我之時門口還有兩個道人,您可以找他們出來詢問,昨天傍晚羅順子可曾出手傷我。”

長生失血過多,加上腹中飢餓,接連大聲說了這麼多,有些頭重腳輕,但他不敢停頓,正準備勉力再說,那大殿前的白鬚老道出言說道,“你無需急切,慢慢說來。”

長生拱手道謝,轉而繼續說道,“我師父臨終前給我寫了一封信,讓我交給羅順子,昨日信皮透水,模糊了字跡,我這才看了那書信內容,原來師父羅陽子這些年一共找到三枚迴天金丹,都交給了羅順子,委託他轉交給別人,我不知道羅順子將回天金丹給了誰,那三枚迴天金丹都是我師父找到的,不是他。”

長生言罷,那白鬚老道面色凝重,衝廣場上的眾人抬手施禮,“福生無量天尊,事發突然,還讓諸位稍待片刻,待查明此事再繼續法會。”

白鬚老道言罷,吩咐一旁的知客道人,“搬了座椅與那少年,再與他一壺茶水。”

知客道人聞言急忙搬來了木凳,他們自不會放在黃毯中央,而是放在了西側邊緣,長生此時話已說完,便走過去坐了下來。

不多時,茶水送來,但長生並未接拿,只是低頭坐在那裡。

安頓好了長生,那白鬚老道回頭看向羅順子,“羅順子,那少年所說可是實情?”

“師父明鑑,我從未見過那少年,他所說之事弟子也一概不知。”羅順子矢口否認。

“昨天我是被幾個道人自東山押下來的,其中兩人還一直在門口看著我,”長生急切說道,“他就在那處沒有後窗的房間打傷了我,我傷重所吐鮮血還能分辨。”

長生言罷,那白鬚老道轉身衝身後的紫衣道人說了幾句什麼,兩名紫衣道人立刻快步離開,其中一人帶人趕去長生所說的房間,另外一人召集輪值道人詢問昨日情況。

長生雖然有勇氣為師父討回公道,卻沒有勇氣抬頭面對眾人看他異樣的眼神,獨自坐在場邊,尷尬發窘。

不多時,兩名紫衣道人回返,白鬚老道沉聲問道,“羅賢子,昨日可有人將那少年自東山押于禁處?”

“回師父,弟子已經問過輪值門人,昨日無人見過此人。”紫衣道人高聲回答。

長生聞言心中一凜,剛想出言反駁,那白鬚老道又看向另外一名紫衣道人,“羅正子,那禁處可有血跡遺留?”

“回師父,禁處已多日不曾使用,裡面只有灰塵,並無血跡。”紫衣道人拱手回答。

長生聞言,遍體生寒,這些道人全在撒謊,他隨之想到了昨日自山下見到的那個知客道人,但最終他並未提起此事,他不想連累此人,更何況即便他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

那名為羅正子的紫衣道人衝白鬚老道稽首說道,“師父,羅順子師兄為人剛正不阿,不苟言笑,常年行走江湖,免不得樹敵招恨,當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選了這般時候遣人栽贓要他難堪,還請師父明察秋毫,權衡公斷。”

白鬚老道沒有接話,而是抬頭看向長生,“那少年,你說羅陽子曾有書信與你,那書信現在何處?”

“被羅順子燒了。”長生搖頭說道,既然閣皂山有心偏袒,他說什麼也沒用了。

“少年,念你年少無知,此事不予深究,你且下山去吧,日後切莫受人蠱惑,詬病他人。”白鬚老道和聲說道。

長生心有不甘,高聲說道,“金丹,迴天金丹,羅順子沒病,那枚金丹對他沒用,他肯定給了誰,誰拿了那枚金丹?之前還有兩枚,都給了誰?”

長生本以為不會有人接話,未曾想坐在東側的一個女道人出言說道,“你所說的迴天金丹是什麼樣子?”

長生聞言抬頭看向那女道人,只見此人三十出頭,身形高挑,長的甚是美貌。

“珺兒。”白鬚老道眉頭緊鎖。

“爹,讓他說。”女道人直視長生。

“不過豆粒大小,色金黃,呈圓形。”長生急切回答。

那女道人聞言眉頭大皺,轉頭看向大殿門口的羅順子。

羅順子尚未接話,一旁的羅正子已然冷哼開腔,“哼,你探聽的倒仔細,那枚雪蓮續命丹乃是大師兄自北疆雪域高價買來的,大師兄昨日繁忙,是我親自下山取回來的。我們不知你受何人指使,前來詆譭大師兄,但你若是繼續信口開河,壞我閣皂山聲譽,休怪我們辣手無情。”

長生沒有理會羅正子,而是繼續盯著那個美貌的女道人,“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昨天肯定收到了丹藥,類似的丹藥你之前應該還收到過兩顆,之前的兩顆我沒見過,但昨天你收到的那顆是我親自送來的,我也不知道你吃沒吃那枚丹藥,如果沒吃,你回去仔細看看,那枚丹藥的蠟封不是渾圓的,而是橢圓的,那是因為我往這根棍子裡藏的時候,兩邊的蠟封被擠去了少許。”

長生言罷,那女道人面色大變,愕然呆坐,一言不發。

“丹藥我送來了,答應師父的事情我做到了,”長生木然起身,茫然邁步,“我師父已經死了,你們是不會為他說句公道話的,你們這道門黑白不分,恩怨不明,不入也罷……”

“你肆意詆譭卻無半點憑據,”那羅順子凌空躍起,朝著長生探手抓來,“給我留下,把話說清楚了再走。”

就在羅順子即將抓到長生肩膀之時,西側坐席中突然閃出一人,拉著長生的衣袖將其反拽拖開,與此同時急出左掌,將羅順子凌空震退。

長生跌撞踉蹌,沒看清救他之人的身形樣貌,只是隱約聞到此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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