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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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小霍普的腦門。

布魯斯護著小孩後退，可惜退無可退。

殺手扣動扳機的動作那麼微妙，機括和彈簧碰撞的聲音落在布魯斯耳中就像是喪鐘敲響。

布魯斯突然開始感到絕望，他前不久才從這樣無能為力的噩夢中驚醒，而現在又要再來一次嗎？

“請你放過他。”少年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抖。

好吧，他確實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麼鎮靜。

布魯斯飛快地繼續說道：“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你想要什麼？錢？我保證給你一筆無法追蹤源頭的錢——足夠你奢侈地生活一輩子。如果你是被人威脅的，我可以僱傭更多的人保護你，我還認識GCPD的人，給你一個清白的身份重新開始人生也不是難事。但是你殺掉這個孩子，你就再也沒機會了。”

布魯斯絞盡腦汁分析兩人的立場和各自的籌碼。

他的籌碼不多，但也總要試一試。

殺手沒有說話，他的手指確實在扳機附近徘徊了幾次。

哥譚首富少爺給出的價格確實令人心動。

但布魯斯對自己的表現有些失望。他崇拜足智多謀的灰幽靈和行俠仗義的佐羅，可當噩夢降臨的時候他仍舊無法做出正確的應對——他的身體不夠強壯，格鬥技巧也沒有好到可以無視熱武器。

短短几秒鐘，布魯斯想了很多。

從幾年前那個昏暗血腥的小巷子到昨天與阿福的爭吵。布魯斯認為自己已經成長到足以應對危險，所以他將矛頭指向韋恩企業，絲毫不理會阿福的勸阻和反對。他在董事會上宣稱絕不容忍觸犯法律的行為，並揚言要將犯罪的人一一送進監獄——無論是誰。

阿福說得對，他還太天真。

一把伯|萊|塔就足夠要了他的小命。

說什麼雄心壯志都沒用，他居然還天真地以為別人會遵守他定下的遊戲規則。

如果今天霍普因為他而死在這裡，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布魯斯將小孩緊緊按在自己懷裡，拼命思考該如何脫困。

於此同時，某種隱秘的決心也在布魯斯心中慢慢成型。

他的懊惱和不甘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燒燬。

“爸爸？”小霍普悶在布魯斯懷裡，疑惑地問了一句：“爸爸抱得太緊啦，霍普有點喘不過氣。”

殺手笑了一聲，似乎在為眼前的場景感到愉悅。

“沒事的，霍普。我發誓我會救你出去。”布魯斯已經退到了牆邊。他身後的角落裡靠著一根棒球棍，藉著身體的遮擋，布魯斯悄悄將棒球棍拿在手中。

殺手為布魯斯小少爺無用的掙扎嗤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房間的煙霧報警器卻突然開始噴水。

倒黴的殺手正巧走到報警器正下方，水流嗞了他一頭一臉。

布魯斯聽見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但這並沒有讓布魯斯找到機會使用他這段時間學習到的格鬥術，眼前的殺手顯然身經百戰，他的槍口依舊穩穩地指著小霍普。

但他似乎也不是那麼有經驗。

一轉眼，布魯斯就看著這人後退了兩步，然後不知怎麼被地上他親手製造的屍體絆了一下，險些摔倒。但他又堪堪穩住了身體，只是卻不小心裝上了身後的大衣櫃。

一人多高的實木雕花衣櫃就這樣沉重地倒了下來，差點砸在殺手身上。

他往旁邊走了一步，動作靈活地躲開砸下來的衣櫃。

然後就這麼剛剛好，踩在了電線上。

被水淋過的裸露電線威力十足，布魯斯感覺自己甚至聞到了一股烤肉的焦香。

布魯斯：……

殺手倒在地上徹底不動了。

布魯斯用了五分鐘來反覆確認這個倒黴蛋確實撲街了。

這簡直離譜。

是不是過於草率了點？布魯斯感覺自己像是馬上就要看見佐羅打敗敵人，拯救女主角洛麗塔的高潮，結果電影院卻突然插播了一條惡俗的男士內褲廣告，熒幕上的超級英雄瞬間變成搔首弄姿的胸肌和油膩的wink。

“爸爸？”小霍普拍拍布魯斯的肩膀，淡定示意自己不用爸爸抱，他超體貼的。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回家呀？我想睡覺……”

小孩打了個哈欠，絲毫不在意地上的屍體和昏迷的殺手。

布魯斯面無表情地把霍普放在地上。

說實話，一隻五歲的幼崽分量也不輕，布魯斯這會兒終於感覺自己的胳膊有些麻木。

“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布魯斯嚴肅地把小孩顛來倒去翻看，然後伸手開始揉搓小孩的臉蛋，把霍普搓得暈頭轉向。

從觸感來講，這似乎確實是個人類幼崽。

布魯斯看著小孩在他手裡哼哼唧唧，眼淚汪汪。

笨笨的。

但是，從企鵝人到剛剛的殺手，一切都發生得太過巧合。整個情節就像是一本粗糙的三流偵探小說，主人公得到一切線索都依靠路人不經意的談話。充滿著刻意製造的巧合和人工雕琢的塑膠推理。

布魯斯才不相信什麼巧合。

“你有超能力？”布魯斯皺著眉頭問道：“所以你究竟怎麼做到的？”

“爸爸你在說什麼呀？”小孩的嘴巴被布魯斯擠成金魚狀，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表達自己的疑惑：“什麼是超能力？”

乖乖的，連拒絕都不會。

布魯斯緊緊盯著小孩看了好幾秒。

“你怎麼讓他倒下的？”

“他笨笨的，絆倒了呀。”

我看你才笨笨的。布魯斯心想。

“以前你身邊也發生過這種事嗎？”

“爸爸你想說什麼呀？”小孩眼裡的疑惑越來越多。從今天見到爸爸開始，霍普就覺得爸爸變得奇奇怪怪的：“爸爸，是不是嘎嘎半夜去偷吃你的腦袋啦？”

“……”你才沒有腦子，小笨蛋！

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

十分鐘後，布魯斯終於遺憾放棄。

“你真的叫霍普（Hope）嗎？”布魯斯喃喃自語：“你應該叫Lucky才對吧？”

小霍普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一下，但是敢動他的人都倒了大黴。

布魯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雖然他在GCPD用幾句話就把小孩惹哭了，但這種不可思議的倒黴顯然沒有蔓延到他身上。

“我需要感謝你嗎，小鬼？”布魯斯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和殺手。

最後，他只能懷著不知道是什麼的心情拿著霍普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繩子，把地上的倒黴蛋捆了起來。

……

小霍普哼著歌，一手拉著布魯斯，一手摟著獨眼玩偶，蹦蹦跳跳地跟著布魯斯搜尋別墅。

他們已經把這棟別墅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現在正在進行第二遍。可惜，這裡什麼人都沒有，也什麼線索都沒有。這棟別墅似乎只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專門用來殺人越貨的地點而已。

“爸爸，我們玩跳房子好不好？”小孩的精力簡直是個謎，剛剛還說要睡覺的霍普這會兒又不困了：“猜謎語也可以！”

“霍普還想聽上次爸爸講的故事！”小孩突然想起來上次聽爸爸說到一半的鬼故事：“他們看見阿斯蒙德血淋淋的臉和被扯掉的左耳，之後呢？”

什麼玩意兒？

布魯斯懷疑自己聽錯了。

小孩又用‘爸爸果然被嘎嘎吃掉腦子了’的眼神看了布魯斯一眼，重複了一次他還記得的情節，包括但不限於斷掉的手腳、面容模糊的頭顱等等少兒不宜的元素。

“……你平時就聽這些故事？”布魯斯艱難地問。

怪不得這小孩面對死亡和鮮血也能一臉淡定，他還以為是小孩不理解死亡的含義。

“對呀，爸爸又不記得了嗎？”小孩又詫異地看了布魯斯一眼：“爸爸平時最喜歡給霍普講無頭大主教的故事，可是霍普更喜歡地下室裡被詛咒的畫！所以爸爸今天可以再講一遍嗎？”

布魯斯開始在心裡瘋狂咒罵小霍普不負責任的爸爸。

“不如今晚換個故事？”也還沒成年的韋恩小少爺努力回憶自己剛過去不久的童年，他小時候的床頭故事是什麼來著？但是感覺‘貓頭鷹法庭，監視你出行’的故事似乎也沒比什麼無頭騎士好到哪裡去。

不對，他還有《海的女兒》和《白雪公主》。

布魯斯決定等下讓阿福把他小時候的珍藏都拿出來。

“好呀！”小孩要求不高，很容易滿足。

布魯斯嘆了口氣，為自己和霍普的死裡逃生，也為小孩成問題的家庭教育。

“你真的不記得自己的家了嗎？”布魯斯不抱希望地又問了一次。詹姆斯說這孩子沒有姓氏，不記得家庭住址，甚至也沒有去過任何有標誌建築的地方。他簡直就像高塔裡的長髮公主，一直與世隔絕。

霍普公主搖頭嘆息：“爸爸也不記得了嗎？要是盧西恩在就好了。”

能幫爸爸看看腦子。

遠在神秘之地的盧西恩狠狠打了個噴嚏。今天他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嘎嘎躲開管家先生嘴裡噴出的火焰，換了個角度繼續研究魔法陣。

“好吧好吧，我也不記得了。”布魯斯瞥了一眼小孩懷裡驚悚又醜陋的獨眼玩偶，把糾正小孩審美的事情也提上日程：“所以我們乖乖在這裡等待偉大的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先生——希望他帶著小甜餅出場，好安撫一下我的心情。”

什麼都沒聽懂，只聽見了小甜餅的小孩眼睛發亮：“爸爸我的冰淇淋！”

布魯斯惡狠狠地把小孩的腦袋搓成雞窩。

被搓得東倒西歪的小孩啪唧一腳踩在一塊突起的地磚上。

轟隆隆的聲音從壁爐裡傳來，牆壁反轉，密道敞開。

布魯斯看著他剛剛踩過無數次的地磚，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

然後又伸出爪子狠狠搓了一把小孩的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