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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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誠看了眼鬥志昂揚、信心滿滿的夏星冉，眼神輕蔑，嗤笑了聲，揹著手站在大廳裡，等著看好戲。

第一個進來的病人是個中年男人，面黃肌瘦。捂著自己的右腹面容痛苦的走了進來。

夏星冉略掃了一眼，當即便懷疑是肝臟問題。她常規的進行了幾項問診，然後讓病人躺下，解開衣服，熟練而準確的找到了肝區，進行觸診。

“大爺，您先去做肝纖四項、肝功能檢查、B超、血常規檢查。等結果出來了，我再看。”夏星冉像往常一樣準備開檢查單，找了好幾遍，都沒找全檢查專案。

對面的高醫生見夏星冉神色有異，便已猜到是為何。訕笑道：“那個，夏醫生，您有所不知。我們醫院沒有肝纖四項這個檢查專案，還有肝功能檢查，也是每逢1、4、7這日才做，且報告要送到外面檢驗。”

夏星冉應聲望去，一雙驚疑不定的眼睛瞪得極大，眼底裡充滿了不可置信之色，愣怔當場。她這是生活在21世紀吧，夏星冉舔了舔嘴唇。

“那，那去做個CT平掃看一下也行。”夏星冉開始改寫病歷。

高醫生摸了摸額頭咂嘴道：“那個，夏醫生，我們醫院也沒有CT。”夏星冉嚥了口唾沫，扯了扯嘴角道：“那不用說，肯定也沒有磁共振了。”高醫生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沒吃早飯吧。那就先做個肝膽胰脾的B超吧。”夏星冉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將檢查單遞給了病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給自己打了氣，示意下一位病人進來。

“夏醫生，那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這位女病人一進來，臉色就紅的跟滴了血一般。夏星冉雖有些懵，但仍和病人一起走到了屏風後。

那女病人左右看了好幾眼才放心，將自己的衣服拉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胸脯低聲道：“夏醫生，我這裡疼了很久了，你幫我瞧瞧我是不是長了瘤子了。”

夏星冉反應過來，忙仔細觀察了一番，又用手揉了揉道：“不太像，估摸是個小葉增生。您以前查過嗎？”

女病人搖了搖頭，好奇問道：“啥是小葉增生，我聽人說這裡面鼓鼓囊囊就是得了壞病了！”

夏星冉哭笑不得道：“不至於不至於。阿姨您去做個鉬靶看看吧。您這個年紀，小葉增生是很常見的，不用特別擔心。”

從屏風後出來後，夏星冉放在鍵盤上的手先停了停，吃一塹長一智，乖巧問向高醫生：“高醫生，咱們醫院鉬靶有嗎？”

見高醫生扁了扁嘴，夏星冉便明白了，將鉬靶換成了B超。

夏星冉陸續看了好幾個病人後，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馬吉醫院的B超只能做深層臟器，無法探查淺表下的肉瘤。有一個病人是胳肢窩裡長了個手指頭那麼大的肉瘤，就根本沒有檢查可以給他做。

好一番折騰後，夏星冉終於勉強判斷出一個病人的病症是細菌感染，需要進行消炎治療。可這個病人偏偏是個過敏體質，青黴素和頭孢都不能用。夏星冉便決定給他開阿奇黴素。

“咱們醫院難道連阿奇黴素都沒有嗎？”夏星冉撐著頭，已經接近崩潰。

高醫生尬笑了兩聲道：“不好意思啊，夏醫生。咱們醫院只有青黴素和頭孢，其他的不給進。”

夏星冉兩眼一閉，瀕臨絕望的往後一靠。她現在算是知道馬吉醫院為什麼是這樣一副落後荒涼的模樣了。

裝置、專案、藥品、人員，這些至關重要的東西一個也跟不上。就是給個神仙也不行啊。

想到單之恩之前和她說過的淵源，夏星冉抱著自己的頭撅嘴看向高醫生問道：“高醫生，不是說我爸爸之前常駐這裡，怎麼會還是這樣呢？”

高森看著窗外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夏醫生你有所不知啊。原來夏教授在的時候，的確我們醫院對接了許多合作專案。”

原來夏清一當年利用院長的職權和衛健委和當地政府申請。將馬吉醫院收為附屬醫院。輸送了大量的裝置和藥材，並將兩個醫院的醫生定期做輪轉。這一舉措既方便了當地村民看病就醫，也能提高馬吉醫院醫護的專業水平。

只是在夏清一去世後，新上任的白正謙立即終止了所有的合作，失去了所有資源支撐的馬吉醫院，肉眼可見的迅速沒落了下來，又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不僅如此，白正謙還聯合政府，將需要鍍金的醫護都派到馬吉醫院來，使得馬吉醫院徹底變成了市第一醫院，乃至整個A市醫療系統的廢棄垃圾場。

怪不得沈誠會對她說出那樣的話。原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以前我只覺得白院是貪財，現在才知道他竟然這麼壞！小時候也沒覺得啊，可知人心從白到黑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聽完這些事的夏星冉面色鐵青，緊握雙拳，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

沈誠吹著口哨走了進來，瞥了夏星冉一眼冷笑道：“夏醫生，現在還是這麼自信嗎？到底是年輕啊，自以為能蚍蜉撼樹，其實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

“可沈書記，您為什麼不替醫院爭取一下呢。”夏星冉很是不解。

沈誠看了夏星冉好幾眼，笑的一臉古怪，眼底有不甘也有憤恨：“夏醫生，您真是除了醫術，其餘的一無所知。在這個社會上，有什麼能對抗的過資本和權利。我勸你別瞎使勁了，只要白正謙還在，馬吉醫院就永遠是這副模樣！”

沈誠說完朝拂袖而去，留下夏星冉猶如生根一般，久久站在原地。

她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白正謙也許從來都不是她認為的那樣單純和簡單的惡。

……

淺眠了幾個小時的韓辰洛心緒煩躁的坐了起來。他還是放心不下夏星冉，胡亂洗漱後，便想著還是去一趟醫院。

他給摩托車加滿了油，騎著摩托車往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路上見一個小男孩被一個婦女推搡著，裸露的手臂上滿是傷痕。

他抬頭看了眼，是福利院。

“這點錢哪夠啊，父罪子償，你要一輩子替你爸還債！”婦女將男孩的書包扯下，狠狠砸在他的腦袋上。那男孩踉蹌了幾下，才勉強站住了。

這話傳進韓辰洛耳中，令他驀地就想到了深受其害的夏星冉，立刻調轉方向，在男孩面前停下。

他攔在還欲繼續動粗的婦女面前喊道：“難道他爸爸犯了錯，他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嗎？”

男孩定定的望著韓辰洛，眼角漸漸溼潤。

婦女看了眼韓辰洛，說了句這次算你好運，便快步逃走了。

韓辰洛哼了一聲，回身卻發現那男孩不見了。四下望了一圈才發現他正蹲在福利院門口，自己咬著饅頭，手裡卻拿著一根火腿腸，笑吟吟的正喂著一隻斷腿的貓。

韓辰洛注視著他，神色緩和無比。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道：“小夥子，不錯啊，有前途。”

那男孩有些靦腆的撓了撓頭，忙站起身對韓辰洛禮貌的鞠了一躬道了謝。

“你這身上……”韓辰洛看著男孩還在往外滲血的紅腫傷口，生起同病相憐的共情，不由分說將男孩拎上了後座，一起往醫院趕去。

……

韓辰洛趕到醫院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停車場的豪華商務車，很明顯這輛車不屬於這個貧瘠的鄉鎮。

他突然就有些心慌。

急忙帶著小男孩快步往醫院大廳跑去，果見烏泱泱的白色人潮中，一身黑色西裝的白正謙站在中間，正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夏星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