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蛾眉擅妒,卻是正中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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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一抹蟹殼青漸漸隱沒,屋脊上騎鳳仙人率領著一群瑞獸,在霞光中靜靜蟄伏。
為了趕去慈寧宮向太后請安,沈窈一早就被春濃喚起來。
她淡掃蛾眉,穿著一身繡了纏枝薔薇的翠色襦裙,春衫飄逸間卻不會顯得太過華麗。
入了慈寧宮,沈窈如往常一樣,向太后請安。然後按位分坐在太后鳳座下面的紫檀圈椅上。
傅昭儀,林美人依次挨著她坐著。
而白婉珠到了慈寧宮後,一向都坐沈窈對面,今兒那裡卻空空蕩蕩。
闔宮的嬪妃聚攏來,滿嘴討好吉祥的話。慈寧宮自然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秦嬤嬤,去看看婉珠兒怎麼還未過來。這幾日春夏交替,莫不是著了涼。”
太后鳳目在殿中轉了一圈,殷切的問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
秦嬤嬤高興的雙手交握在胸前,向太后回稟,“昨兒陛下送了白婕妤夜明珠。還為此改了嬪妃侍候翻綠頭牌的規矩。”
“陛下說,翻綠頭牌太俗氣了。以後他想要誰陪伴,就賜一顆夜明珠。”
“昨夜是婕妤第一次侍寢,約摸現在還沒起來。”
秦嬤嬤話音落下,慈寧宮內瞬間沉默了一瞬。
眾人心道,這白婕妤的榮寵是登天了。
而沈窈不以為然在心底嗤笑一聲,陸陵川這廝,如今可是越來越會玩了。
當然,再如何不屑一顧,沈窈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恬淡微笑。
“唉,皇帝前朝事處理得明白。這改祖宗規矩的事,終究太胡鬧。”
太后話雖如此,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卻難得的溫潤了幾分。
她話剛說完,白婉珠被兩個宮人扶著邁入了殿門。
她今日不同以往,滿頭珠翠,一身淺藍遍地纏枝玉蘭花的月華裙,雙眸含嬌,臉飛紅暈,自有一份弱不勝衣的風流態度。
她抬腳剛邁入門檻,遠遠兒就對著太后一聲嬌呼,“姑母。”
“你這婉珠兒,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懶睡!把祖宗家訓都給拋在腦後了。”
太后嘴上雖在埋怨,但誰都能看出她此時對白婉珠的滿意。
“姑母,此事不賴婉珠兒,都怪表兄。”
白婉珠說完,得意的瞥了一眼沈窈,然後害羞的垂下臉。
小聲兒的說,“再說,婉珠今日也只是比往日裡多睡了半個時辰。以往貴妃姐姐侍寢,她可都要在龍榻上睡到日上三竿。”
“不僅如此,貴妃姐姐有時候午間歇息時,也還會纏著表兄。婉珠記得,好像上月還有御史大夫彈劾她。”
好一招禍水東引,慈寧宮內原本融洽的氣氛蕩然無存。
太后不怒自威的看向沈窈。
然後鳳目微睨,冷冷的對她說,——
“貴妃,你如此狐媚惑主,還不給哀家跪下!”
沈窈起身,斂裙端端正正跪在正殿中央。
跪了很久,也沒有聽到叫起聲。她微微抬眼,小心翼翼窺了窺太后的鳳顏。
太后的漠然中帶著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
她恨聲道,“沈貴妃,哀家罰你今兒跪上一個時辰。”
既然太后下了令,沈窈只能默默跪著。
上一世,每次她拈酸吃醋,和皇帝鬧得不可開交,太后身邊的嬤嬤就會傳話來讓她罰跪思過。
可是她如今明明已經大度讓賢了呀。
今日憑著白婉珠幾句挑撥的話,沈窈和太后已經緩和了的關係,就如此岌岌可危。
算了。
她忍了。
沈窈也不為自己爭辯。
苟活度日也不錯。何苦雞蛋去撞石頭!
太后端坐在玫瑰交椅上,閒閒的品著茶,連眼皮也不抬。
嘴上卻在訓著沈窈,“貴妃,別以為哀家今兒罰你,只是因為你愛使性子,動輒就和皇帝拈酸吃醋。”
“你入宮五年,獨得那麼多恩寵,卻未為我皇室誕下一兒半女。這是一罪也。”
“前幾日,皇帝為何會氣沖沖離開你的紫宸宮?作為后妃,不為君王解憂,還頻繁忤逆皇帝,是第二罪也。”
捱了罵,沈窈老老實實跪著,連痠痛的腰也不敢去揉一揉。
昨日陸陵川拂袖而去,她就睡不踏實,眉心一直隱隱在跳。
果然,這狗皇帝,和她天生相剋。
心裡再忿忿不平,沈窈嘴上乖乖認錯。
“太后教訓得是,妾侍奉陛下多年,未能有子,深感有愧。如今,這皇宮裡百花爭豔。也可為皇家延綿子嗣。”
白婉珠此時見沈窈被罰,可不會輕易放過踩這沈貴妃的機會。
“姑母,貴妃娘娘如今可大度了。臣妾昨兒侍奉表兄,也沒有見她來興寧宮鬧上一鬧。她雖然有錯,還請姑母小懲大誡就行,再罰下去,表兄得心疼了。”
昨夜皇帝召白婉珠侍寢,今日她可恨不得在六宮橫著走上一圈,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承了寵。
“還是哀家的婉珠兒懂事。你表兄昨夜召幸了你,還未給你賞賜吧。”
太后轉向白婉珠,一臉慈愛,絲毫不搭理還跪著的沈窈。
“表兄日理萬機,婉珠不要他的賞賜。只願意能多陪陪他,做他身邊的一朵解語花就足矣。”
白婉珠嬌羞不勝,扭扭捏捏的說。一雙上挑的媚眼不時瞟向沈窈。
“皇室向來賞罰分明,你這樣懂事,沒來由讓姑母心疼。”
太后和白婉珠相互之間的吹捧,沈窈實在聽不下去了。
“既然姑母問我想要什麼賞賜,那婉珠就大膽直言了。”
“姑母,我瞧著沈貴妃的紫宸宮甚好。距離表兄的興寧宮和勤政殿步行過去,都不過半盞茶功夫。”
白婉珠緩緩下跪,“姑母,為了更好照顧表兄,臣妾大膽,想和沈貴妃換宮而居。”
作為太后的親侄女,皇帝的親表妹,如今又有了榮寵,她也以高枝上的鳳凰自居。
白婉珠此言一出,慈寧宮中一片沉寂。
嬪妃們都不開口,有的一臉幸災樂禍,有的則低頭暗暗嘆息。
“哦,婉珠兒有心了。這換宮的提議,沈貴妃怎麼看呢?”
太后果然是千年道行的狐狸,她沒有斥責白婉珠的無禮,反而在問沈窈的看法。
前一世,白婉珠也動過居住紫宸宮的念頭。
沈窈怎麼做的呢?
她可厲害了,挽起衣袖,當著太后,就衝上去甩了白婉珠兩個大耳刮子。
打得白婉珠一個趔趄,就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沈窈本就是橫行六宮上下的貴妃,多一件惡行,她也不在意。
雖說陸陵川保下了她,卻也替她在奉先殿的祖宗牌位前跪足了一個時辰。
原來,今生無端被罰,是為了還前世陸陵川的替跪之恩。
沈窈重來一世,她早明白,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
前世,皇后體弱,她是得寵的貴妃,而白婉珠是太后侄女,若哪一日皇后有了意外,她倆都是繼後的有力人選。於是,沈窈和白婉珠爭得頭破血流。
她爭的,不是皇后之位。因為她內心深處最想要的,是陸陵川妻子的名頭。
前世既然已經錯付,今生她再不願意爭寵。她一心一意,只想躲著陸陵川。
這換宮的提議,倒是正合沈窈心意。
她扶了一把自己痠痛的,搖搖欲墜的細腰,朗朗說道。
“太后娘娘,沈窈願意讓出紫宸宮給白婕妤居住。”
“貴妃,你果然願意?”
太后見沈窈頷首,又吩咐道,“泰安,去把皇帝請過來。讓他也聽聽貴妃的肺腑之言。換宮的事,哀家不做主,讓皇帝自己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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