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幾度秋涼 第255章 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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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丫頭，你都幹了什麼!”赫連麥呵斥道，“你難道想要我們死嗎?”

“仙師能夠帶我們進入仙途，而你呢，想要弄死你體內的聖物，我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女兒。”

赫連從從的父母有些歇斯底里。

赫連從從冷冷的站在原地，沒有辯解，也沒有反抗，她捱了自己母親一巴掌。

她忽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父母有一次雙雙得了一種怪病。

無藥可治!

最後求神拜佛，竟然好了。

從那以後，自己的父母便跟瘋了一樣，不怎麼管理公司，整日想的是如何延長自己的壽命。

而這幫神秘人的到來，便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赫連從從只覺得很可笑，這些年來，她從未感受過家庭的溫暖，父母將自己當成交易的東西，變得無比狂熱甚至是病態。

越有錢越怕死，尤其是這些經歷過生死的人。

她默默的看著那副書法，響起了那個在荔城市如同傳說一般的年輕人。

心頭微微悸動，只是很久沒見了，赫連從從也不想去打擾對方。

“寫這副書法的人是誰?”觀海問道，上面沒有落款，他雖然震怒，可卻隱隱看出了此人的天賦，能夠用幾個字就達到如此境界，如果走符篆一道，恐怕成就非凡。

赫連從從沉默不語。

外面的世界大變，對她而言並沒有影響，許多人的生活照舊，而她也知道，如果沒有奇蹟，自己逃不過這一劫。

“書法?”

一直安靜圍觀的方祖央眼前一亮，當即說道:“我倒是知道我們荔城市有人的書法寫的很好，而且似乎和赫連總裁的關係也不錯。”

“老師，那人叫祁宸，我之所以會淪落成乞丐，有大半原因是他害的。”

觀海有些意外，只是這些對他而言都不是事情，如果對方真心誠意，那麼自己再多收一個徒弟也無妨。

“難得方大少還記得我啊，真是倍感榮幸。”

忽然，一道爽朗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緊接著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

一個青年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他不是西裝革履，也並非一身名牌，只是套著一個秋季的黑白外套，穿著休閒褲。

臉頰微瘦，有些稜角，眉宇之間滿是雀躍，顯得格外的清爽。

赫連從從神情微動，張了張嘴，想要叫祁宸離開，可一想到祁宸的性格，她就定在了原地。

她雖然說討厭他，但卻瞭解他。

從祁宸離開後，她每天在辦公室裡，就在看祁宸的字，字看多了，也就更瞭解了。

一年之前，他說會保護自己。

所以一年之後，祁宸就來了。

赫連從從滿臉焦急，繼而感激，最後又化作深深的無奈。

不知道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但她也不是個猶豫和善之人，如果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赫連從從必定會隱忍下來，以後再報復。

方祖央望著許久不見的祁宸，那人輕輕鬆鬆站著，沒有絲毫的緊張，而且天庭飽滿，顯然這些年來過的很好。

眼眸裡閃過一絲怨毒和嫉妒，然後又化作了落寞，如果不是正好遇到觀海前輩，自己這輩子，恐怕便成了廢物，再也沒有資格看對方一眼。

不過，世界上總是有奇蹟。

所以，他方祖央能夠再度和對方說話，他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笑道:“祁宸，真是好久不見，我剛和赫連總裁唸叨著你，你就來了，看來我們很有緣分。”

“你是?”祁宸皺起眉頭。

方祖央臉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嗤笑道:“看來你是貴人多忘事，我是方祖央，承蒙你當年的照顧。”

“方祖央?”

“原來是你啊，你怎麼變化這麼大，難怪認不出來。”祁宸一臉恍然大悟。

方祖央皺眉:“我可沒什麼變化，是你記憶力下降了。”

祁宸一臉笑意:“我說的變化，不是你的外貌，而是你的內在，原本我看你像一隻老虎，現在看你像一條狗，而且還不是野狗，一條被馴養的狗。”

方祖央心裡火辣辣的疼，他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是自尊，哪怕是那艱苦的一年，哪怕他每天撿垃圾，他也從未向任何人低頭。

可最近，他低頭了。

他向觀海前輩低頭，他還記得那一天，自己的膝蓋跪在冰天雪地裡，自己的腦門，磕在有些碎石的積雪上。

他知道自己將所有的一切都拋棄了，什麼自尊，什麼原則，什麼自我，在那一刻，全都粉碎。

方祖央心中發顫，是因為祁宸說中了。

他想起那天遇到的那條野狗，自己如今比野狗都不如。

只是這種情緒，自然不能表露出來。

“祁宸，你還是如此牙尖嘴利.......”然後他轉身，對著自己的老師恭敬道，“老師，他就是這副書法的作者。”

祁宸望向那中年人。

這人長得很彆扭，坐在沙發上，像活了千年的乾枯樹樁，沒有枝葉，只剩下最後一部分，厚實無比，哪怕時間都無法撼動他一分。

祁宸知道這人來自山裡，為的就是將赫連從從帶走，這是一個種道境的強者。

觀海靜靜的看著祁宸，他含笑，沒有高人一等的氣息，也沒有卑微，只是一種平靜。

山裡人都是高貴的。

不知道為何，祁宸腦海裡忽然出現這麼個想法。

“年輕人，你看我像什麼?”

和高手打交道，總是有些莫名其妙。

“晚輩斗膽，看前輩像一個樹樁。”

“你呢?”

觀海看向自己的學生。

方祖央明白這是老師給自己的考驗，思索了片刻，想到自己老師的名號是觀海，於是便道:“老師是一片海。”

“你不如他。”觀海直接道，“我雖然名號是觀海，我也確實是因為觀海而進入到養氣境，乃至種道境，但是我觀海的時候，是在一處海邊的懸崖上。”

“我記得那裡有一塊樹樁，木樁已經死去，可上面卻長有一些菌菇，像是在孕育新的生命。”

“修煉是何等的無趣，每日看海，你會心慌，因為海太大了，有時候甚至一天都起不了多少風浪。”

“每當這個時候，我便會和身邊的木樁說話，跟它聊天，跟上面的菌菇聊天。”

“海洋何等之大，木樁何等之小。”

“海洋孕育生命，可木樁雖然死去，同樣也在孕育生命，不僅有菌菇，還有螞蟻，還有一些爬蟲，甚至一些海鳥都會來這裡停歇。”

“我看海，不是要成為海，因為海洋無窮無盡，但我明白，我很渺小。”

“芸芸眾生之中，我便如那海邊懸崖上死去的木樁，但同樣有作用。”

“不管是人，任何生命，都很短暫，而生命不過是‘累​’字當頭。”

“讓心態歷經了成長的跌跌蕩蕩後，變得從容且淡定。”

“心懷從容，悅納歲月無常；遇歲月優雅，讓風景長存心間。​​​”

觀海感嘆道，欣慰的看向祁宸:“年輕人，你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從你的字，我看到了你的人。”

“而因為你練字，所以你更容易看人。”

“你看懂了我，我可以收你為徒，並且將你帶回山裡，而且能夠保證讓這位赫連小姐一輩子衣食無憂。”

方祖央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他心裡憤怒，拳頭緊拽，宛如兩塊燒紅的鐵塊。

祁宸嘆了口氣:“很多人都想收我為徒。”

“你天賦確實很好，你在養氣境巔峰，想必覺得我一個種道境沒資格收你為徒。”

“事實上，山裡的空氣裡，也並沒有靈氣，只是山裡靈地很多，靈藥也很多，而如今靈氣迴歸，我這輩子，成就靈動境還是有希望的。”觀海算是誠意十足，“靈動境在山裡，都已經舉足輕重了。”

祁宸知道，無論是種道境，還是靈動境，都不再有細分，一個境界便是一個境界，所以其實種道境界就已經很強大了。

但觀海不知道，祁宸看他像一個木樁，卻是一個腐爛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