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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冷不丁一下扔出的雷炸得桑枝夏體無完膚,可桑枝夏震驚過後卻沒有時間細想別的。

因為西北的麻煩已經到了。

徐璈把寫有寥寥數語的紙扔進火堆,眼看著字句消失化作灰燼,安撫似的握住桑枝夏的手說:“枝枝,沒事兒的。”

桑枝夏強忍住心頭的震顫,不可置信地說:“陳年河自接管西北大營後無半點錯失,西北饑荒也完美解決,無緣無故的,他為何會被突然調職回京?”

誰都知道悍將不可離開沙場太久,否則銳氣消磨殆盡,等到將軍的就只有磋磨虛度。

陳年河正值老將鼎盛之年,鎮守西北有功,理應繼續履職。

可京都卻毫無徵兆地來了調令,命陳年河迅速回京,不得有半點延誤。

看似只是一個簡單的調令,實際上陳年河一旦離開西北,就相當於是放開了手中的兵權。

悍將而無兵,相當於是戰士扔掉了手中的神兵,是有功之臣的大忌。

徐璈緩緩鬆開桑枝夏攥緊的手,十指交握後輕輕地說:“京都形勢鉅變,陳年河不是太子一派。”

“太子雖然被幽禁在東宮之中,可聖眷不減,陳年河的被迫離開西北,說不定正是皇上對太子的安撫之舉。”

太子不止一次對陳年河動手,為的就是陳年河手中的兵權。

陳年河之前多年仗著皇上對自己的信任和倚重,無視太子的招攬,暗中還與太子結仇。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陳年河之前的仰仗是皇上的重視,如今太子接連受挫,皇上為了安撫太子就選了陳年河下手,這的確很符合皇上近年來的作風。

徐璈說得譏誚,桑枝夏聽完也覺得莫名的滑稽。

“愛子之心可以理解,可扭曲到如此漠視辜負忠臣之心,難道就不怕物極必反嗎?”

“皇上當然不怕。”

徐璈嘲道:“許是位高權重太久了,高處再難看到腳下的酷寒。”

“都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王土之上皆是王臣,區區一個將軍罷了,撤了來日自然有更多的補上,人家怎麼會在意這些螻蟻的生死?”

陳年河再威風,那也永在皇權之下。

如今調令一下,等待陳年河回到京都後的結局只有一個,要麼歸順在京都當個沒有實權的傀儡,從此退出實權一派,要麼踏上徐家的老路。

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桑枝夏喉頭猝然一哽不知該如何接話,徐璈面露愧色捏了捏她發涼的手指:“枝枝,別太擔心了。”

“陳年河雖是陷入被動,可他掌權多年,不可能真的毫無防備。”

“咱們再有兩日便可抵達西北,屆時說不定還有機會能跟陳年河見上一面。”

畢竟是共患難的情分,陳年河這兩年間也給了徐家不少便利。

如此情形下,如果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徐家自當義不容辭。

桑枝夏欲言又止地握緊徐璈的手,沉默良久後緩緩撥出了一口氣。

樹欲靜而風不止,歲月靜好的日子只怕是要一去不復返了……

因為陳年河突出調令一事,原定在路上的休息被桑枝夏下令縮短,抵達西北的時間比預計中的快了半日。

也許是運氣好,桑枝夏一行剛踏入北城,等候在此的鄔連便迎了上來。

“桑東家,徐少主。”

鄔連滿臉緊繃的倦色,注意到桑枝夏鼓起的小腹猛地一怔,而後趕緊擺手示意身後的人把手中的兵器都收起來。

“我曾聽人說,婦人有孕時見不得這些帶煞之物,免得衝撞了不吉利,今日來得匆忙未能避諱,還望您莫要介懷。”

桑枝夏扶著徐璈的手下車站定,哭笑不得地說:“我不避諱這些,鄔軍師也不必往心裡去。”

“鄔軍師等候在此,可是陳將軍的意思?”

鄔連擠出個苦笑,低聲說:“將軍奉令於三日後便要動身返回京都,得知桑東家和徐少主今日抵達,特意命我前來接應。”

“桑東家,徐少主,將軍有要事相商,還請您二位隨我挪步。”

都已經進北城了,距離西北大營也不是多遠的距離。

但凡陳年河還來得及想別的對策,也不至於會派人來城門口等著。

桑枝夏和徐璈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的都是不可言說的凝重。

陳年河是真的被逼急了。

徐璈抬起手向後做了個手勢,淡聲說:“你們先在城中休整,派人去村裡傳個訊息,就說我們隨後便至。”

鄔連耐心地等著徐璈把人都安排好,而後才說:“您二位請隨我來。”

鄔連一開始給桑枝夏備的是馬,想的是快馬加鞭。

可桑枝夏既是有孕在身,臨時只能換了馬車。

馬車滾滾而去,齊老緩緩放下掀起車簾的手,眼中暗色閃過。

要變天了……

西北大營,陳年河褪去了往日十二個時辰不離身的黑色鎧甲,一身綿軟的布衣顯得極為閒適。

遠遠地看到桑枝夏從馬車上下來,陳年河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緊接著笑出了聲兒:“看來是我少些口福,只怕是吃不上你送的紅雞蛋了。”

西北當地的民俗,凡是誰家添丁弄喜,必定要在孩子滿月禮時向親朋送幾個紅雞蛋分享喜氣。

可桑枝夏腹中孩兒尚幼,陳年河此番回京必然是吃不上了。

桑枝夏心中萬般無奈,聽到這話沒忍住笑了起來:“您若是饞這一口雞蛋,那別說是在京都,就是在人跡罕至的天涯海角,我也總有法子能送到您的桌上。”

“只怕您是吃膩了這口鄉野之味,不願再在桌上見著了。”

陳年河哈哈一笑隔空指了指桑枝夏的臉,意味深長地說:“我倒是稀罕這口鄉野吃食,只怕沒命再多吃。”

“不過你們既然是趕回來了,說不定還是有機會再上桌呢?”

“來都來了,先進來坐下再說。”

桑枝夏眼下這副樣子,他可不敢冒著被徐家老爺子揮鞭子的風險讓她累著。

營帳中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空蕩蕩的也很符合桑枝夏第一次來看到的蒼涼。

幾人分別落座,陳年河看著桑枝夏碗中的白水,開門見山地說:“我今日把你們找來,一是想趁著我還在此處,幫你們把可能麻煩的後事料理清楚。”

“免得人走茶涼,來個不長眼的成了絆腳石,也是想讓我這大營中的兄弟們都吃得飽飯,免得再遭饑荒之苦。”

“二則,我是想跟你們打聽個人,此人對我極為重要。”

桑枝夏和徐璈隔空互看一眼,徐璈試探出聲:“你想打聽誰?”

陳年河暗暗攥緊了拳頭,一字一頓:“江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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