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這般惡人,可以做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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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途中果然下起了雨。
萬幸的是桑枝夏拿主意的動作快,徐璈揹著個人走在蜿蜒的山路間也不見速度變慢。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墨鼎山下,回頭再看山頂陰雲不散,半山腰往上延伸出了濃濃的霧氣,林間已然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回到黑崖村,頭一回見這種奇觀的薛柳忍不住輕輕吸氣,小聲說:“在山道上的時候還感覺雨勢在變大,也冷得驚人,可下了山地上竟然是乾的,山上山下的差異這麼大的嗎?”
“這還不算什麼呢。”
村裡選出來帶路的人擦去頭上的汗水,喘著氣說:“放在夏日裡,但凡是在山上瞧著變了天兒,上下那就是兩回事兒。”
“半山腰往上電閃雷鳴的還有可能打冰雹子,山下啥事兒沒有的時候也多的是呢!”
薛柳嘖嘖稱奇,已經被徐璈放在了地上的桑枝夏把隨身帶著的手帕塞給徐璈,慢聲道:“地無三里平,天無三日晴,這話本來是用在群山環視的山區之地,不曾想在此處也可得見。”
經歷了這麼一遭,桑枝夏的心裡也就越發慶幸。
還好沒大意非要把墨茶的茶樹挪走。
墨鼎山的地勢天時,絕對稱得上是西北大地上獨有的一份兒特殊,也正因為此,如此陡峭的山石間才會長出了最獨一無二的墨茶。
貿然將茶樹挪走或許能活,但這裡的天時地利無法復刻,挪到別處活了的茶樹也無大用。
失了本身的韻味加持,墨茶也就泯然眾茶了,何來特殊?
把墨鼎山這一帶全都買下來,這步棋看似莽撞,實際上走得可太對了。
桑枝夏匆匆斂去眼中多餘的情緒,讓宋六等人各自去找地方安頓休息。
“記得跟今日上山的村民說,他們的工錢從今日起算,等明日天時好了,再找機會上山。”
宋六垂首應了,桑枝夏想了想又說:“還有林雲的胳膊,就剩那麼一隻手了可記得顧惜著些,傷別耽誤了記得及時處理。”
林雲紅著眼低頭說是,桑枝夏拉上徐璈說:“走,我帶你去瞧瞧這幾日住的地方。”
桑枝夏來黑崖村是臨時起意,哪怕薛柳絞盡腦汁佈置收拾了,住的地方也不可能多好。
桑枝夏推開小院的門,牽著徐璈進屋說:“這裡是村裡的白大爺一家給騰出來的,什麼都打點得倉促,肯定是比不上咱家的北院舒服,但暫時住幾日也沒什麼不妥,你看看?”
徐璈對吃住無半分挑剔,環視一圈眼裡暈開了意味不明的笑,戲謔道:“不錯了。”
“好歹還有個頂兒呢,抬頭也見不著天光。”
桑枝夏愣了下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忍了半晌也跟著笑出了聲兒。
“這麼對比的話,這個是挺奢華。”
想當初剛入西北,第一晚住的西棚透風又漏雨,徐璈半夜不睡,愣生生是單手舉著木盆接了半宿的雨。
抬頭見天光,低頭見雨落,那時候都熬過來了,眼下的這個的確是不該有可以挑剔的。
桑枝夏忍著笑想去給徐璈倒水。
徐璈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摁坐在特意鋪了三層被褥的床邊,蹲下去不由分說把桑枝夏腳上沾滿了稀泥爛葉小靴脫下,也不怕糟踐好東西,扯過薛柳特意帶來的毯子,就把桑枝夏發涼的腳裹了個嚴嚴實實。
徐璈隔著毯子揉了揉桑枝夏的腳踝,抬眉問:“疼得厲害?”
桑枝夏搖頭,口吻自得:“下山的道總共沒走幾步,早就不疼了。”
“真的?”
“我忽悠你做什麼?”
徐璈笑笑在桑枝夏的身邊坐下,把她的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一邊順著穴道揉捏一邊說:“枝枝,今日我在山裡斥責林雲他們,你怎麼沒為他們說話?”
桑枝夏慣來是不喜斥誰的。
在她看來好像人人生來便無貴賤之分,只要是命,那就都同等是一樣的命。
哪怕是底下人不慎做錯了什麼,只要不是事關原則的,那就都不需要過多計較,也不會再事後追責。
他的枝枝慣來心軟,也不忍多見疾苦。
徐璈今日本以為桑枝夏會為林雲他們說情,不曾想她居然全程沒說話。
桑枝夏聽出徐璈話中的探究,動了動腳脖子好笑道:“我是沒你那麼多心眼子,但我也不是傻子。”
“你今日哪兒是在罵林雲他們?你指桑罵槐警告是分明都是別人。”
林雲他們的確是一朝大意馬失前蹄,可既是不曾釀下更大的過錯,也不必揪著不放。
徐璈的怒氣針對的是黑崖村的人。
徐璈唇角微勾,等著桑枝夏繼續說。
桑枝夏歪了歪腦袋,嘖嘖道:“黑崖村的人的確是受過我的恩,可世人生來記仇難記恩,早些時候喝下去保命的那幾碗米粥,到底能延續多久的情分,那可說不準。”
“我心急想把墨鼎山圈成自己的名字,對待這些村民一時半會兒就不是很好放冷臉,如此目的的確是達成了,可也埋下了隱患。”
前事輕描淡寫地揭過去,是顯得她仁厚,可掌權者過仁卻容易讓手底下的人心裡失了忌憚。
徐璈一來連敲帶打,二話不說先把冷麵惡人的殺刀立起來了。
原本心裡對桑枝夏存著幾分輕視的人,見了徐璈的滿身煞氣,從此往後自然曉得該怎麼夾著尾巴行事。
徐璈見她通透更甚眼底暈笑,挑眉道:“我還怕你說了既往不咎,我仍是咄咄逼人,誤會我在人前拂了你的面子,惴惴不安了這一路。”
“面子?”
桑枝夏好笑道:“面子是什麼東西?”
“我還不習慣做惡人,這冷臉的重任就只能落在你的頭上了,你不嫌自己唱了黑臉的戲份惹人惱恨,我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雖說這是臨時搭起來的戲臺子,可她先做了不計較的善人,徐璈來把剩下的惡人戲碼補上,正正好。
她買下墨鼎山是為了賺錢的,可不想為此給自己惹出多的糟心。
至於徐璈……
桑枝夏單手勾住他的脖子探頭,張嘴在他的唇邊咬了一口,含混道:“只是想想還是覺得委屈你。”
正事兒一件不少做,好名兒一個撈不著。
這樣的待遇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桑枝夏可不敢說自己能有徐璈的淡然。
徐璈聞聲失笑,順勢扣住桑枝夏的腰湊近,以唇齒為刃撬開近在咫尺的溫熱,聲聲噙笑:“你心疼了,那就一點兒都不委屈……”
這般惡人,可以做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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