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他憑什麼不出買糧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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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夏面色沉沉,長久不語。
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薛柳低聲說:“東家其實不必過分憂心。”
“面上的東西就這些,多的都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引不出賊心,縱是有不識趣的賊人來了,也出不了岔子。”
來一個能廢一個,來一對就廢一雙。
殺人屠命,他們這些從火海里爬出來的人尤為擅長。
桑枝夏搖頭說:“我擔心的不僅僅是這個。”
“你想啊,洛北村都亂出這副模樣了,別處又該是如何?”
薛柳默然不語。
桑枝夏低低嘆氣:“祖父昨日跟我說,西北這塊地頭上只怕是要生亂。”
“萬一真的亂起來,那……”
“咱們這點兒糧,能頂得上什麼事兒?”
不是她聖母心起想普度眾生,主要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西北亂了,對徐家而言無半點好處。
洛北村現在是偏安一隅,再過些日子呢?
誰又確保此處一定風平浪靜?
而且距離此地不遠的,還有一個駐紮著十多萬兵馬的西北大營。
當地百姓的一家幾口都吃不上飯了。
那邊的十幾萬人馬若是一朝斷糧,兵戈鐵馬之下,糧倉裡的這十幾個人能守得住什麼?
民亂先起,緊接著的定是兵禍。
兵禍起,首先被選出來禍害的:要麼是手裡有銀的,要麼是手中有糧的。
徐家既無靠山還手握糧倉,西北大營的守將陳年河跟徐家還是有舊仇的。
陳年河但凡是動了為禍的心思,第一個選中的非徐家莫屬。
桑枝夏一點兒都不想辛苦一整年,結果還被人搶了成品。
更不想在這種時候給仇人做了嫁衣。
哪怕這仇好像是徐璈先動的手,那也絕對不行。
桑枝夏鼓起腮幫子撥出一口氣,沉沉道:“我寫一封信,設法儘快送到徐璈手裡。”
“如果這事兒能成了,那說不定手裡有兵的人,能成為幫咱們擋住麻煩的盾牌。”
事急從權,桑枝夏先讓人把信送出去了,才找到機會跟老爺子坐下來詳談。
老爺子聽完眯起了眼:“你是打算與陳年河聯手?”
“也不能算作聯手,頂多就是互相架個梯子,也好從眼下這個溺死人的雪窩窩裡爬出去。”
桑枝夏飛快捋了一遍腦中成形的想法,解釋說:“西北是糧米歉收,還被人擺了一道兒快鬧饑荒了,可南邊不曾遭這樣的禍。”
徐璈眼下仍在江南。
天時地利,只欠人和。
“江南那邊是不缺米糧的,只要拿得出銀子,不愁買不到多的,徐璈在那邊先多多的買了送回,有了更多的糧食,西北恐有饑荒的危機便可迎刃而解。”
老爺子眯起眼說:“如此說是不錯,買糧的銀子誰出?你想自掏腰包?”
桑枝夏搖頭之下答得不假思索:“陳年河出。”
“祖父昨日不是說過麼?陳年河恃才傲物在朝中頗為傲氣,在朝中很是不招人待見,偏偏得了那位的青眼,覺得他不站隊只做純臣很好,這才將其派來鎮守西北大營。”
“對陳年河來說,西北之地不能亂,絕對不能。”
一旦因饑荒生出民亂,軍中再因斷糧引發譁變,陳年河身為鎮守西北的一員大將,不必等朝中砍頭的聖旨送到,自己就可以先站在橫樑下解褲腰帶了。
陳年河不敢讓西北亂,他也最怕西北亂。
所以如果有人說,能幫他弄來緩解饑荒穩定民心的糧食,陳年河只要腦子沒問題就不會拒絕。
桑枝夏停頓了一下,帶著說不出的煩躁說:“要我說,西北會走到這差點要鬧饑荒的一步,十有八九還跟這位大將軍有著分不開的關係。”
能不惜砸下巨資,耗費心思數月將西北大地攪和到這一步,背後之人用了多深的心思不好說。
可值得被這麼針對算計的,總不能是西北荒地上的這些大大小小的縣令和衙役。
這塊地頭上官兒最大,來歷最是了不得的人,就只有手握著重兵的陳年河。
不是衝著他來的,那還能是為了什麼?
桑枝夏不知更多的朝中佈局,見老爺子沒有反駁,索性就一股腦地說:“這很有可能是有人見不得陳年河握著十幾萬兵馬的兵權,又嫌他只當純臣過分礙眼。”
“這才想了法子迂迴了一下,想借著西北鬧出饑荒民亂,趁機奪了他手中的兵權,或者是想換一個願意聽話的人來西北大營。”
“這禍就是奔著他面門來的,說到底不管是咱家,還是被一時之利蠱惑險陷饑荒的當地百姓,全都是被他一人牽連的。”
“他憑什麼不出買糧的銀子?除了咱家,現在他還找得到幫他弄得來糧的人麼?”
都快起饑荒了,危機迫在眼前。
陳年河現在肯定也是焦頭爛額,恨不得提刀去跟害自己的人拼命。
徐家既是不嫌他麻煩纏身,還願意伸手拉一把,這人不想死就該識趣些。
而且桑枝夏也跟薛柳問過了,陳年河這人出身也尊貴得很,是實打實的望族之後,手裡有的是銀子。
她是不忍心在這種時候抬糧價賺沒良心的錢。
可如果出錢的人換作是陳年河的話……
那不好意思。
想要糧食,就拿真金白銀來換。
少一分都不行。
老爺子略顯意外地看著桑枝夏,片刻後失笑道:“你知道這些東西,是璈兒跟你說的?”
平日裡看著乖乖軟軟的,不聲不響的竟是懂得了這麼多嗎?
桑枝夏一時沒太懂這話的意思,怔愣一剎搖頭又點頭。
“徐璈只跟我說了陳年河獨子的腿是他打斷的,他跟陳年河好像還有什麼來往,暫時不算敵手,別的是我問了薛柳和林雲,再加上胡亂猜的。”
桑枝夏說完莫名有些底氣不足,眨眨眼說:“祖父?”
老爺子:“嗯哼?”
“我是不是猜錯了?”
老爺子盯著她看了半晌,臉上的笑緩緩擴散。
“一句都沒說錯,全都是對的。”
老爺子把手裡不知何時剝開的幾顆花生放在桑枝夏的手裡,溫聲說:“你做得很好,思路也不錯。”
“按你想的成了,相當於是你賣了陳年河一個天大的人情,如此甚好。”
桑枝夏已經琢磨得很周全了,並無什麼需要補充的。
老爺子想到這點,看向桑枝夏的目光越發慈愛,故意逗她:“陳年河是個古怪的軸性子。”
“當年璈兒與他獨子那一條斷腿的仇,惹得多年來陳家和徐家勢同水火,這一兩年才為了共同的利弊有了緩和之機,他若得了你這麼個大人情,那也是如記仇那般記你的恩的。”
桑枝夏對恩不恩的無所謂,抓起掌心裡被炭火烘得香脆的花生塞了一顆進嘴裡,嘎吱聲中含混道:“我想出這主意來,又不是指望他記什麼恩。”
“不過話說回來……”
“祖父,你說要是陳年河真念著咱家出手拉他一把的恩情,那他和徐璈的仇是不是就能一筆勾銷了?”
老爺子沒想到她能想到此處,失笑後緩緩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得問他自己。”
“不過璈兒不在家,你三叔也出關未歸,只能是你去跟陳年河談了。”
桑枝夏本來是想請老爺子出山,或者是讓徐明輝去的。
畢竟陳年河是在西北大營裡,跟她也從未見過,她去了說不定能被人當講笑話的從大營裡扔出來。
猝不及防下任務落在了自己頭上,猛地一猝險些被嘴裡的花生嗆著。
“我?”
“我去?”
“當然是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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