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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曾經也是個講究閒情雅緻,富貴享受的安逸人,可她早些年享受的時候腳底很少沾泥。

一路流放過來遭了不少罪,她也自認是磨鍊出了無雙腳力,可趕著時間這麼走還是不行。

她的一把老骨頭好累……

桑枝夏明明還吃著藥呢,大夫也說她的身子不好,可耗著走了這麼久,臉不紅氣不喘,好像撒手出去還能再走上十里地,沒事兒人似的特能熬!

她壓下嘴角,發愁地看著老太太,苦笑道:“祖母,再過去三條街就是南集了,都說那邊的東西便宜些,咱們過去看看吧。”

老太太眉心一皺脫口就說:“再便宜能便宜多少?在這裡買了不也是一樣的?”

“據說一把柴刀能少十來個銅板呢,這可不少了。”

桑枝夏有些頹然地嘆了口氣,澀聲道:“二叔他們一日拼得皮開肉綻,也就能賺回十幾文,咱們腳下多走一截,他們就能少遭一日的罪呀。”

老太太為數不多的理直氣壯再次被哽在了嗓子眼,氣得瞪著桑枝夏怎麼都說不出話。

又來了。

這死丫頭片子又來了!

出村的時候她本以為是坐牛車,可桑枝夏問了價一人一個銅板,當即驚得捂著心口直說捨不得。

兩個人來回就是四個銅板,可以靠腳省下的銀子,花錢做什麼?

老太太想到受苦的兒子咬牙忍了,好不容易走到鎮上的集市,桑枝夏又開始貨比三家,來回搞價。

她承認這樣是省錢了,可這把老骨頭也快折騰散架了!

老太太死活不願再動,黑著臉說:“我在這裡等你,你自己過去買。”

桑枝夏有些遲疑:“祖母,這樣不好吧?”

“萬一回去以後二嬸和三嬸說什麼,我……”

“誰會說什麼?”

老太太累得惱火道:“我跟著你一起來的,她們誰敢說什麼?!”

“快去快回,買完了回來找我就是!”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桑枝夏也不好強求,拿著老太太給的五兩銀子轉身直奔南集。

她擺脫了監工似的老太太,付買揹簍的錢時笑著問:“大娘,我聽說鎮上有個當鋪,您知道在哪兒嗎?”

小鎮不大,當鋪這種地方更是獨有一家。

大娘抬手指了個方向,說:“你順著往裡走,門頭最大的那家就是了。”

“好嘞,謝謝您了。”

桑枝夏把揹簍掛在肩上,順著大娘說的方向快步走過去。

“哎呦,客官您想當點兒啥?”

店夥計熱情地迎上來,桑枝夏視線在鋪子裡琳琅滿目的架子上掃過,笑道:“不當什麼,我是來贖東西的。”

“贖?”

“對,贖。”

半刻後,桑枝夏在掌櫃痛失寶物的唉聲嘆氣中,把贖回來的東西貼身收好,到隔壁的醫館買了兩瓶擦傷口淤青的藥膏,走過街拐角才開始辦正事兒。

要想做成燒炭的買賣,除了拿捏一群懶鬼的積極性外,用得上的工具也是必不可少,務必要做到人手一把柴刀。

提煉落後的時代,鐵器無論大小都是貴价物,柴刀鋤頭一類的農具也不便宜。

她有來有往地跟鐵鋪老闆論了半天的價,最後斥巨資買下了三把柴刀兩把鋤頭。

老闆做成了買賣樂得合不攏嘴,桑枝夏檢查過東西無誤,直接說:“老闆,您收了我二兩半銀子,能給我開個收據嗎?”

像是怕老闆不同意,她為難道:“我這是幫人買的,沒有收據的話回去不好作數,您受累幫我開一個吧。”

老闆答應得很爽快,只是字兒寫得奇醜。

桑枝夏抓著一張醜兮兮的收據快步折返,回到原地老太太正在路邊的茶水攤子上喝茶歇腳。

只是老太太嘴裡喝慣了千金一兩的好東西,現在進嘴的那點兒茶沫子難喝到咽不下去,臉上寫滿的都是嫌棄。

她看到桑枝夏揹著東西回來了,奇怪道:“買這麼多柴刀做什麼?”

桑枝夏含混道:“是祖父交代要買的,這是收據和剩下的銀子,您收好。”

老太太接過收據被上頭的醜字刺傷了眼,捏成一團隨手扔到地上,站起來說:“都買完了那就回去吧。”

這破集再也不想來了。

桑枝夏忍笑嗯了一聲,跟著老太太坐上了回去的牛車。

老太太還找了個理由:“你揹著這麼多東西呢,走回去太折騰人了,這兩文錢花也就花了吧。”

桑枝夏一臉贊同:“祖母說得對,該省省該花花,果然還是您最會當家。”

老太太莫名覺得這吹捧有些不對,可一時也想不到能說什麼,只能是板著臉轉過了頭。

她是續絃,徐璈的爹不是她親生的,徐璈這個長孫也跟她不親近。

對眼前的這個長孫媳婦兒,她的心裡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上。

可說來也是奇了,老爺子位高權重時從不與家中小輩說笑,偏偏桑枝夏好像一點也不怕他。

難不成還真讓徐璈錯眼撿著寶了?

老太太想著家中的一團亂麻臉色逐漸陰沉,桑枝夏見了權當是什麼也沒瞧見。

不高興怎麼了?

跟她也沒關係。

最後只要能做成她想做的事兒就行,過程不重要。

牛車一路搖晃著到了村口,一路艱難走到破敗的家門口時,她們還意外撞見了剛到的徐璈。

徐璈見老太太手中空空,桑枝夏背了滿背,唇角一抿就伸手去接沉甸甸的揹簍。

桑枝夏也不跟他客氣,把重負甩給他揉了揉痠疼的肩,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奇道:“二叔和三叔呢?”

“他們沒跟你一起回來?”

徐璈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狹促,淡淡道:“他們有事兒耽擱了會兒,應該快回來了。”

他說完拎著揹簍進了門,桑枝夏沒理會老太太滿臉的狐疑拔腿跟上。

東西放下進了西棚,她就忍不住好奇說:“他倆怎麼了?你剛才樂什麼呢?”

徐璈自認喜怒掩飾得還算到位,聽到她這麼說嘴角無聲上勾。

“你見著我樂了?”

“少來,你就差沒在臉上寫幸災樂禍了。”

“他們到底怎麼了?”

徐璈坐在自己的專屬木板上抻著無處安放的長腿,帶著泥濘的眼角洩出了些許譏誚。

“燒好的青磚要從磚窯背到空地上,是按塊數論工錢的。”

一天六個銅板,搬滿六百塊青磚。

徐璈聽懂了規矩就遵守,去做了兩日每日搬的數目只多不少,可總有人是想鑽空子的。

“工頭一直盯著他們,收尾的時候清點了一下,數不太足,他們要想拿到今日的工錢,就必須留下來把數目補齊。”

少一塊都不行。

放在以往,心高氣傲的兩位爺受了這委屈,指定是袖子一甩轉身就走,回頭看上一眼都算是輸。

可現在不一樣。

磨洋工的時候前後也下了不少力氣,要是就這麼甩手走了,可就前功盡棄了。

六文錢也是錢吶。

徐璈結算了工錢就自己回來了,那倆還在磚窯上補工呢。

桑枝夏聽完悶悶地笑出了聲兒,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別說,是該這麼治一治。”

就該糊一糊這些人那顆偷奸耍滑的心眼子。

見她樂得高興,徐璈也只是低頭笑笑,可笑著笑著懷裡就多了個帕子包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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