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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五皇子殿下嗎?新晉的國子監祭酒……”

“這般年輕,如何教導我等?怪道諸位大人高賢有所微辭……”

“他們這是……什麼裝扮?腰上還挎著劍,莫非是專程來生事的嗎?”

底下端坐的儒生們不禁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朱肅也不理睬,和朱棣朱樉帶著李景隆他們,大大咧咧的迎著所有人的目光坐下。見前頭宣講的那個儒生也愣愣的看著自己,朱肅一擺手,“愣著做什麼,繼續啊。不必在乎本祭酒,且繼續說你的高論。”

儼然沒有分毫做客的自覺,神態輕鬆,如在勾欄聽曲一般。

前頭那儒生似乎也是國子監出身,聽朱肅口口聲聲“本祭酒”,他是一頭冷汗,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哼。”一位同樣端坐在一旁的老人冷哼了一聲,也不去看朱肅,只是自顧自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如此奇裝異服、不知禮節之人,竟也能僭居高位嗎?”

“世風日下?這位老者莫非是在懷念元末那餓殍遍地之世?再說了,本王抱持求學之心來此,孔夫子尚且有教無類,你等宣講的又是什麼學問,莫非本王不配還不配聽不成?”

這一句夾槍帶棒,還轉而口稱本王,就差直說你是個什麼身份,也配跟本王我陰陽怪氣了。那老者臉色一僵,呂本趕忙打起圓場:“殿下,這位是平陽大儒周如圭老先生。周老,此為我大明吳王,其才學天授,實乃我大明明日之英才啊!”

“山人有眼無珠,口出無狀,衝撞殿下了。”周如圭一副剛剛沒認出來的模樣,假模假式的對朱肅致歉道。“殿下既然對我等有向學之心,我等自然是欣喜的。”

朱肅從腰帶裡抽出摺扇,在手中輕輕拍了幾下:“學或不學,還得看你等是否有可學之處了。不必在意本祭酒,按你們的程式繼續就是。”

唇槍舌劍,毫不相讓。

這一次文會規模空前,原定就要開辦個十餘日之久的。因此前幾日裡,這些官員大儒是不會輕易登臺講學的。

最開始是由年輕士子上場,或暢談己見,或相互辯論。再由年長的官員與平陽三老等大儒一一指點、品評。最後幾日,方是大儒們親自開壇講學的重頭戲。

雖然知道這文會就是針對朱肅這個國子監祭酒來的,若是朱肅不在場,那些年輕士子們或還敢上場辯經,甚至指責一二。但此時朱肅本人已然到場,而且還一副爭鋒相對的模樣,有許多本來尚且躍躍欲試的年輕士子,此時便不敢輕易出頭了。

在場上的那士子自不消說,吶吶無言了許久之後,便失魂落魄自己走了下去。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竟是無人敢上高臺來。此次文會的主要發起者之一,吏部尚書詹同大聲道:“汝等自暢所欲言便是,何必驚懼?吶吶不敢言語,莫非以為殿下是周厲王嗎?”

這話看似公允,卻是暗戳戳將朱肅推到了“暴虐”的層面上。古有周厲王防民之口,為千古唾罵。他這般說,便是暗中指出諸生不敢言語,是因為畏懼這位五殿下之淫威,直接將朱肅推到了這些年輕學子的對立面上。

方孝孺面色一變,就要起身駁斥,朱肅一擺摺扇,將他按了下來。

哼,老朽腐儒,區區口頭便宜,讓你何妨。

朱樉諸人都知道朱肅此來並非單純是要以勢壓人,故而都只是神情微曬,也不出頭。朱肅本人更是不動聲色,讓詹同頗為意外。他本以為,這位五殿下會怒髮衝冠,直接衝上前怒斥呢。

場中又沉寂了些許,終於,有一位儒生勇敢站了起來。他主動來到臺前,對端坐著的朱肅等人行禮道:“三位先生,諸位大人,殿下,世子,以及諸位同窗。既然無人上臺,在下分宜學子黃子澄,便斗膽獻醜,權做拋磚引玉了。”

“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學子。不必外道,你且說無妨。”那個叫鄭如圭的大儒捻鬚讚道。

朱肅聽到了他自報家門,不免多看了此人幾眼。這廝就是黃子澄?這倒是一個意外收穫。

皮囊倒是不錯,怪不得能糊弄的了建文帝。建文三傻,自己也算見到了兩了。

說完,瞥了身邊如臨大敵的方孝孺一眼。

“是,學生想講論一論,我大明如今應當如何富國強民,振國興邦。若有不對之處,還望諸位斧正。”黃子澄侃侃而談,倒也毫不怯場。

“蒙元殘暴,肆虐神州百年,華夏早已疲敝。學生以為,如今重中之重,當為明綱常、正文教。順應天理,重塑乾坤,不可好大喜功,徒耗民力……”

黃子澄洋洋灑灑,口出萬言,其內容無非是圍繞著程朱理學,認為應當重整理學之正朔,提高文人之地位。其著重提到了天理人慾,認為新生的大明應當遵循天理,覆滅人慾,如此方可使天下井然,人人安於現狀、各明其位,恢復三代西周之盛。

他旁徵博引,引經據典,滿口之乎者也,果然是博覽群書。聽的底下一群儒生如痴如醉,嘖嘖稱奇。不少人目露敬佩,驚訝於如此年輕的學子,竟能這般出口必典,須臾成章。

便連諸多朝廷大佬以及那平陽三老,也是聽得搖頭晃腦,如飲醇酒一般。眼中的讚賞絲毫不做掩飾。也有人偷眼去看朱肅,卻見這位皇子殿下兼祭酒大人,手拖著腮,支撐在面前的桌案之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不學無術,無可救藥!”大儒們心中想道。

那黃子澄一面說,一面也感受到了他人讚賞的目光,不由得意洋洋。可看到那位皇子殿下竟然一副興致缺缺、甚至是不屑一顧的模樣,黃子澄心中又是一滯。

按他所想,此次他已是超水平發揮,得到同窗大儒們的首肯也已是八九不離十。這般的雄文,合該讓這些皇族子弟驚為天人,而後紆尊降貴,折節下交才是。

如此,方合禮賢下士之道。

可這位五殿下,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他左手邊的二殿下和四殿下,也是對自己指指點點,眼神之中,頗為不屑……

怎麼,小覷我黃子澄麼?

黃子澄此時也尚是一個未成熟的少年,還不復日後位高權重的建文三傻模樣。見自己被如此輕視,一股氣頓時湧上了胸口。正好此時,他看見那位五殿下乾脆趴在了桌案上,嘴角之處,還有一絲亮晶晶的反光……

竟然真的聽睡著了!

黃子澄頓時怒髮衝冠,只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話鋒一轉,直指朱肅道:“學生斗膽,請五殿下順應天理人心,自辭國子監祭酒之位!”

“殿下未習名教,身無建樹。何談教書育人乎?此誤人子弟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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