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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府城。
二月初三上午巳時,王府親軍派出的遊騎飛也似的直入大名府城。這些騎兵都是一身硬探打扮,滿身塵土和汗味兒。往日裡,大名府城內只要有點身份的人,誰遇著這些臭哄哄的騎兵不是躲得遠遠的。可是今兒這兩騎一入魏縣門,就遇上一群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綠袍子官員和穿襴衫計程車子攔阻。
這群官員和士子攔著這兩個遊騎硬探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打聽黃河對岸的戰況了。
而這兩名騎兵帶回來的,也是黃河西岸發生大規模夜戰的訊息!
當然了,誰打贏了他們也不知道。只知道雙方激戰一夜,黃河西岸火光沖天,等到天亮的時候,戰場又突然恢復了寧靜。
“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敗了?有沒有全軍覆沒?”
“鄆王殿下怎麼樣了?沒陷在亂軍之中吧?”
“黃河上的冰面都化了吧?金賊一時過不來吧?”
這群大名府的人物對於趙楷的抗金事業還真是信心十足啊!人人都認定趙楷吃了敗仗!
怎麼可能不敗?
童貫領著十幾萬西軍北伐幽州都打成那樣了,現在就憑大名府城內的一萬多人還想打金兵?這不是在做夢嗎?
所以趙楷一走,大傢伙就在考慮敗了以後怎麼辦?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大堆問題的集合。
首先趙楷兵敗後會不會被金兵殺了或者捉了?
趙楷這個瘋王把自己摺進去的可能性不小啊!他要是沒了,大名的元帥府還辦不辦?
如果不辦,萬一開封府也被金賊打破了,大宋的官家給誰做?是不是該給鄆王殿下的兄弟莘王來做了?
莘王現在可就在大名府城內,雖然來了以後就躲進了宮城內沒露過面,但那莘王肯定是來了!
如果大宋的官家、太子、鄆王都沒了,莘王殿下是不是可以黃袍加身了?
所以在鄆王沒了以後,擁戴莘王接班當元帥看來是個不錯的投資......反正事情搞砸了,倒黴的也是莘王。如果成功了,大家就是從龍之功臣了!
第二個問題是大名府還能不能守?
趙楷手頭的軍隊有20000人,出城時帶走了14500餘人,城內還有5500多人。
在大名府黃河東岸這邊的館陶、臨清二城中,還有2000禁軍和2000廂兵,這些軍隊都在蔡懋的管轄之下。在趙楷走後,蔡懋已經下令調他們入大名府城了。
知滄州事杜充現在也賴在大名府沒走,他管轄的滄州地界上還有2000左右的兵力,他現在也下了調兵來大名的命令。
光是這些部隊加起來,就有11500餘人。
另外,在靠近大名府的冀州、深州、河間府一帶,還有河北東路安撫使李祿的一萬幾千人——楊惟中本就是他的部下,是奉了他的命令帶兵來大名聽用的。
如果能把李祿指揮的軍隊也調到大名府,那麼大名府城中可靠的守軍就多達兩萬幾千人,守城足夠了。
第三個問題就是大名府城中有沒有足夠的錢糧可以養活兩萬多人的軍隊,以及用來買退金兵......好像是有的,不過這些錢財現在不在蔡懋、杜充的手中,而是在元帥府長吏秦檜和元帥府司馬陳記的控制之下。秦檜、陳記二人可不僅管理著趙楷帶到大名府的錢財,而且還管著大名府和河北轉運使司的府庫。
所以當黃河西岸發生夜戰的訊息傳來的時候,蔡懋、杜充,還有那個被郭天女押來大名的呂頤浩正在大名府內城中的元帥府長史司內一塊兒勸說秦檜、陳記二人把錢交出來。
至少得交出大部分出來,好讓蔡懋、杜充、呂頤浩三人拿錢去買退郭藥師和劉彥宗。
要不然蔡懋、杜充、呂頤浩三人手裡沒錢,什麼事兒都辦不成啊!
可是秦檜卻說什麼都不答應給錢——這錢可不能給,給了他就沒權了。
“大王領兵在外,檜奉命看守帥府錢糧,無王命豈敢與人?”
蔡懋看著這個守財奴一樣的帥府長史,臉色一沉,“昨天晚上黃河西岸的大火燒了大半夜,站在大名府城牆上都能看見......這是大王的軍隊在和金賊決戰!金賊如果獲勝,很快就會兵臨城下,到時候就需要用錢了!”
“大王帶著一萬五千人出城,金賊只有萬人,獲勝的應該是大王!”秦檜還真是精通兵法,居然算準了趙楷必勝,“我們只需要等待大王凱旋而回即可,就算用錢也是辦慶功宴,下官撥一萬貫給大府,可足夠了?”
方頭方腦,留一部大鬍子,看上去威風凜凜的慫人杜充開口幫著蔡懋說話道:“會之,金賊強悍,滿萬而不可敵,大王只一萬五千人,能有多少成算?”
秦檜當然不相信杜充的判斷,反駁道:“大王已經用計麻痺了郭藥師,能施以突襲,而且還能身先士卒,以激勵三軍士氣,怎麼可能會輸?”
說著話,他扭頭看了眼陳記,想讓陳記幫著說話。而陳記卻是一臉憂鬱......他當然比秦檜慫了!而且他也更瞭解趙楷,所以很清楚趙楷很可能瘋了。
一瘋王帶著一萬五千戰力稀鬆的宋軍,怎麼可能打敗郭藥師的一萬金賊?如果這樣也能贏,那大家一塊發瘋算了......
“蔡大府,若大王真的......”陳記看著蔡懋,低聲問,“誰可繼任河北元帥?”
“自然是莘王!”杜充大聲道,“莘王是大王的親弟弟,還是官家的第十二子,他不為元帥,還有誰可以為元帥?”
陳記看著杜充,咬牙道:“可大王尚有一子在此!”
杜充問:“王子年幼,怎可為元帥?”
“年幼也比怯懦好!”陳記據理力爭,“莘王怯懦,來了大名府那麼久,連宮城都不出,如此膽色,不可為元帥!”
蔡懋見二人竟然為了元帥繼承人的問題爭執起來,也有點哭笑不得了。鄆王還不見得回不來,開封府也不見得就淪陷,即便當了元帥也未必就能黃袍加身。現在為了這事兒爭吵,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不過這個秦檜為鄆王守財,陳記又有保鄆王之子,這二人倒是難得。可惜鄆王不聽他們的,只願意和群武人軍議,要不然何至於此?
想到這裡,蔡懋扭頭看了看呂頤浩:“元直兄,你怎麼看?”
呂頤浩一聽這話,心裡就要開罵了——他壓根就不是鄆王的人,對於鄆王逼父抗金的行為也是不認同的,現在不過是被郭天女押送到大名府的,就是個局外人。現在怎麼稀裡糊塗的牽扯進元帥府的內爭了?
等等,自己這樣算不算定策之臣?算了,博一下吧!
想到這裡,呂頤浩已經有了主張:“不如由鄆國夫人定奪吧!”
好嘛,這是把朱鳳英當“小太后”了。
秦檜聽了他的言語,馬上點頭道:“對,對,就請鄆國夫人來定奪!”
陳記馬上也附和道:“對,應該請鄆國夫人來做主!”
蔡懋和杜充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杜充道:“莘王也應該出面,這樣才能穩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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