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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節想法很好,但真的實踐起來收效甚微。
一晃過去數日。
季節已經入夏。
杭州城的乞丐處處關注城中孕婦的訊息。
只要提供一條新的訊息就能拿到十文錢,夠他們一天生活,都很有積極性。
但有用的訊息幾乎沒有。
只聽說有個混混被形似簡孃的人捅了一刀,然後跑了。
那個混混被找到了,人沒有死。
可那混混也沒提供出任何有用的訊息,線索又斷了。
長時間的無用功讓林晚節很喪氣。
二夫人是不是已經出城了?
但這天下茫茫,何處去尋?
豔陽天的好日子,林晚節坐在院中,望著天,怔怔發呆。
家裡人都知道林晚節的心事,無人打擾。
但今天,南宮穎送來一盤削好的青蘋果。
“別想了,你已經盡力了。蕭家有你這樣的忠僕,任何人都不能埋怨的。”
林晚節突然起身:“這院子就交給你了。”
南宮穎愣了一下:“何意?”
“我要出城去找。”
“出城?去哪兒找?”
“不知道,但不能不找。”
南宮穎放下了蘋果,有些著急:“你別犯傻了,天下這麼大,時間又過去了這麼久,你怎麼找得到?”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
“你去找別的女人,那我呢?”
南宮穎憋了許多時日的問題終於憋不住了,說出來,眼眶就紅了。
“你是王妃,與我何干?”
“王爺說過將我許給你的。”
“他說我娶誰,我就娶誰?簡直笑話!”
院中的爭吵吸引了其餘人的注意,紛紛出門,站在屋簷下看著。
南宮穎眼睛越來越紅,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她也曾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呀,居然被一個家丁嫌棄?
“你,你不要我了?”
“我何曾要過你?”林晚節冷冰冰地反問,雖然有些殘忍,但他必須斬斷,最愛的玉嬌兒死了,有恩於己的大夫人落難未歸,孽緣纏身的二夫人下落不明,林晚節照顧不過來,也不想分心。
我何曾要過你?
這話一盆冰水當頭潑下,南宮穎愣愣地停留原地,不知所措。
氣氛十分壓抑。
無論是丫鬟還是家丁,又或是許小七都不敢多嘴。
唯一敢跟林晚節鬥嘴的蕭玉蟬卻不在家。
正在此時,院門嘭的一聲被人推開。
蕭玉蟬滿頭大汗衝入,手裡拿著一張紙,喘著氣,不知遭遇了什麼急事。
林晚節見狀一驚,問:“有二夫人訊息了?”
蕭玉蟬搖著頭,把紙條塞給林晚節。
林晚節開啟紙條一看,發現上面寫的是一首詞。
但看到這首詞時,林晚節臉色驟然大變,驚問道:“哪兒來的?”
“呼……”蕭玉蟬深吸一口氣說,“坊間傳聞,揚州望月樓出了位清倌人,這詞就是那清倌人寫的。此詞一出,轟動揚州,已經傳到杭州來了。傾慕者無數,許多文人公子要為其贖身,老鴇放出話來,贖身價要五萬兩。”
“啥?五萬兩!”丫鬟驚撥出聲,下意識說道,“又不是天上的神仙,哪有賣五萬兩的女人?三夫人那時才一千兩呢。”
話一出口,丫鬟就感覺不對,趕緊住嘴,偷偷看了眼林晚節。
林晚節心不在焉,他的思緒完全被紙條上的一首詞所吸引。
“到底寫了什麼?”家丁有些好奇,偏頭看了看,然後念出。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哇!真好!”小丫鬟驚呼一聲,“真是個才女啊,難以想象一個青樓女子能有如此才華,難怪被人追捧。”
什麼才女?
這是李清照的作品啊。
林晚節跟蕭玉蟬說過半首,跟大夫人說過半首。
天底下知道此詞全作的,除了林晚節就只有大夫人,連蕭玉蟬都不知全。
現在,這首《一剪梅》從揚州傳來,始出於青樓!
而大夫人是被押送揚州,賣入教坊司。
不管是不是大夫人,肯定跟大夫人有關。
“林大!”蕭玉蟬喊了一聲,再次露出期盼的眼神。
二夫人暫時找不到,大夫人卻有了明確的訊息。
兩相權衡,林晚節作出決定:“出發揚州!”
……
揚州城的望月樓是難得的清雅之地。
樓中姑娘盡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講究的是情調和文雅,客人們好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那種賣肉的床上活動都是些腌臢之事,不堪入目,且難以啟齒。
總而言之,能進望月樓,至少能保住清白之身。
但要進望月樓可不簡單,對姑娘的相貌身段兒都極其嚴苛,對學識對文化要求更高。
數日前。
大夫人隨丫鬟們被送到教坊司。
揚州的教坊司分部習慣了直接賣人的經營手段,主打一個清閒。
所以但凡有新人送來,都會吸引城中各大民營青樓來挑人。
蕭家的六個丫鬟被分散賣到了不同青樓。
只有大夫人被望月樓選中。
大夫人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身,不得已用了林晚節寫的詩詞充數。
只是簡單摘抄了兩三句,便是震驚了所有人。
然後又撒了個謊,說自己只有十八歲,居然沒人懷疑。
到了望月樓,有了個新的花名,叫詩詩。
為了不接客,拔高自己的身份,在第一天亮相時寫下了《一剪梅》。
然後就徹底把名聲打出去了。
一時間,望月樓的詩詩姑娘成為了江南歷史上最有才的才女,每日慕名來的客人絡繹不絕。
大夫人只需要隔著簾子跟一些文人公子談天說地,不需要任何肢體接觸,大夫人對自己的生活還挺滿意。
而且,大夫人憑著自己經營蕭家十多年磨練出來的人情世故,把一群公子哥給哄得舒舒服服,不諂媚,不奉承,還幫望月樓把錢給賺了。
望月樓的東家和老鴇直接把大夫人尊若神明,望月樓的其他姑娘也佩服得是五體投地。
現在,大夫人在望月樓的業務已不僅限於接客了,還加入瞭望月樓的經營,為望月樓出謀劃策。搞活動、送福利、精裝修,各種事情搞得是風風火火。
所以說,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
大夫人天生就是當領導的命,別說老鴇,就連東家都不敢在她面前大聲說話。
大夫人一切安好,名氣越來越大。
但這給陳和平製造了很大的困難。
陳和平有首座大人的命令,把大夫人送到教坊司後,要負責給大夫人贖身。
他們一行七人典當了多有東西,湊了兩百兩金子,按照揚州金銀兌換率,合白銀四千多兩。
按理說,四千兩銀子要買個女人是妥妥的。
就算是各家頭牌,最多也超不過三千兩。
腦殘小說裡動則幾萬,十幾萬贖金的女人純粹扯淡。
但大夫人成了例外!
陳和平去問了大夫人的贖身價格,要不是自稱朝廷官員,人家都不會給價。
直接喊出五萬兩銀子。
把陳和平嚇得臉色鐵青的出來了。
“這可怎麼辦啊?”
陳和平坐在望月樓後面的巷子裡,衣衫襤褸,滿臉風塵,全身上下就一個小包袱裹著一堆金子,什麼都沒有。
陳和平是個老老實實的差人,加入都察院的時候被刑部的兄弟調侃,說他根本不適合在都察院當差。
以前他是不信的,可現在相信了。
陳和平想起首座大人最愛說的話,人情債最難還。
果然!
大夫人仁義,一路不吵不鬧地跟自己到了揚州,那是相信了自己的話,認定自己會幫她贖身。
可現在自己沒法完成約定,他的錢不足十分之一!
“兄弟?新來的?”
一個乞丐走了過來,挨著陳和平坐下,分給他一半髒兮兮的饅頭。
陳和平嚥了口口水。
“別客氣,以後跟哥混,哥帶你撿望月樓中清倌人的洗腳水喝,那叫一個香呢!”
陳和平啥都聽不進去,抱著饅頭肯定一口,眼眶都溼了:“大夫人現在一定很絕望吧。”
“啊欠!”
大夫人打了個噴嚏,檢查著賬本。
老鴇笑盈盈地給小寶貝披上了披肩:“哎喲,詩詩呀,你可千萬彆著涼,現在望月樓可全都仰仗著你呢。你要有個傷風感冒啥的,東家還不給我打死!”
大夫人揉了揉鼻子,合上賬本,走到了視窗。
天色漸暗,月明星稀,看著杭州的方向,大夫人想起了女兒和林大。
“有林大在,玉蟬不會有事的。”
這時,一個姑娘進屋說:“媽媽,送內衣的陳家來了。”
老鴇不懂啥內衣內褲的,更不懂什麼時裝走秀。
都是大夫人搞出來的新鮮玩意兒。
接待陳家商人,當然還得大夫人去。
老鴇看著大夫人,一臉殷勤。
大夫人則是取來面紗帶上,裝出一副捨不得露面的模樣。
外面的陳家商人正是陳小蠻。
帶著兩輛車的貨物到了後院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大夫人給望月樓設計了一套方案,跟林大在天香樓玩兒的那一套一模一樣。
內衣內褲雖在揚州流行開,但敢展現出來的人卻沒有。
一場全新的內衣秀勢必要在城中引起轟動。
但除開為望月樓造勢,大夫人也有別的打算。
大夫人在後院門口跟陳小蠻撞見,二人裝作不認識,有板有眼地談論著內衣秀的各種細節。
老鴇跟在一邊聽了片刻,覺得外面太冷就退回到了屋簷下。
老鴇身邊走來一個姑娘。
這姑娘原是望月樓的頭牌,但自從大夫人來了,就徹底搶走了風頭。
對方看大夫人當然不爽,看著大夫人的背影,酸溜溜地說:“媽媽,詩詩來我們這兒也沒幾天,您也不看緊些,萬一跑了怎麼辦?”
“跑?跑哪兒去?她在望月樓過得跟神仙一樣,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這麼滋潤的生活。怎麼可能會跑?”
“哼!”姑娘不屑,扭著腰肢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門口的大夫人卻不見了。
這姑娘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人呢?”
是真不見了!
老鴇也反應過來,眉頭一皺。
她心想會不會是房門擋住了視線,其實就在門口。
於是跑了出去。
這會兒正瞧見大夫人坐上了陳家板車,陳家的鏢師騎著馬拖著板車就要離開巷子。
“來人啊!抓人啊!”
“那賤人跑了!”
嘶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詩詩姑娘跑了。
正當熱鬧的望月樓一下安靜,客人們都紛紛停下了各自的交談,跑出去看熱鬧。
同一時間,望月樓養出來的一幫打手提著棍棒衝出,各自騎馬追了上去。
望月樓養的打手可不是一般打手,一個個身手都不錯,騎在馬上沒有累贅,速度也比板車更快。
出了巷子,幾個人騎馬追了上來。
大夫人坐在板車上看著後面追兵清清楚楚,緊張得不得了。
“大夫人,有我在呢!”
陳小蠻騎著馬跟了上來,安慰了一句,然後放慢了速度一人去阻攔四個打手。
幾個打手凶神惡煞,沒想到搶人的是個小姑娘,怒聲道:“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在城中搶人,是……”
話沒說完,陳小蠻手中飛出一塊指頭精準地打在了馬蹄上。
馬兒嘶鳴,應聲栽倒,說話的人也跌了下去。
大夫人遠遠看著,見陳小蠻如此厲害,心裡稍微有了些底。
青樓生活就算再滋潤,也比不上自由!
大夫人在望月樓中各種表現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只要有任何逃走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因為她已經猜到,等陳和平來贖身已經無望了。
但她遇到了陳家。
陳家是江湖人士,恩怨分明。
蕭家對陳家有恩,他們便會幫大夫人逃脫。
大夫人也信任陳家,所以藉著策劃時裝秀的機會,他們策劃了今夜搶人。
眼看著大夫人在板車上越走越遠,老鴇急得直跳腳!
“廢物,一幫廢物,趕緊把人抓回來!這可是咱們的搖錢樹啊!”
騷亂驚醒了睡夢中的陳和平。
他一直睡在望月樓的後院巷子裡。
他揉了揉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怎麼了?”
“我們的姑娘被人劫走了!”
“什麼?”陳和平大驚,正色道,“城中都敢搶人,江南匪徒太猖獗了!”
“你若能幫忙把人抓回來,老孃,老孃給你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
陳和平大喜過往。
得了一千兩,距離五萬兩贖金又進了一步。
“這活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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