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少年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二卷 時間餘孽 第一百一十四章 鮮衣怒馬,巡天司,他曾是少年,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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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當仁優哉遊哉的靠在躺椅上,懷中懷抱著一把長劍,輕輕撫摸。

自從來了天懸城,老人得空便會如此。

搬著一個藤椅,坐在小院門口,一待便是一天。

一開始,褚青霄還有些擔憂,徐當仁是不太適應這天懸城的生活。

畢竟,劍嶽城與天懸城之間,似乎還有些不愉快的地方。

為此他與月見,還一同找過老人,與他溝通此事。

但老人卻表示,他很喜歡這地方,也喜歡這樣待著——半輩子的顛沛流離,讓他對於現在這安穩的生活,很滿意。

褚青霄也不知道他這番話是否由衷,但他要離開這裡,怎麼也得等到趙念霜出關,與她打過招呼後,才好動身前往西洲,故而也就只能暫時如此。

此刻院中的眾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

蒙子良去給他的僱主授劍。

蒙瑾帶著朱全一大早就離開了,據她所說,她得用自己的方式,讓朱全改邪歸正,但褚青霄對此卻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楚昭昭與紫玉得繼續鞏固修為,而月見也不知道去了那裡。

倒是陸三刀還在小院的石桌旁自顧自的喝著酒,依照約定,她今天得與褚青霄一起前往瑤光劍池。

見褚青霄收拾妥當,從屋中走出,喝得正起勁的陸三刀趕忙將自己的酒壺藏到了身後,又擦了擦嘴上的酒漬,憨笑著看向褚青霄:“小……小青霄,我準備妥當了,咱們出發吧。”

“嗝!”

褚青霄翻了白眼,對於這個酒蒙子,也沒有辦法。

“待會再說,陸師姐你可以再休息會。”褚青霄這樣言道。

“行,那我再喝會……啊不,我的意思是再歇會。”陸三刀如此說道。

褚青霄對此也算是早已見怪不怪,他沒有理會對方,而是徑直走到了正坐在小院口的老人身前。

老人正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撫摸著懷中的劍,神情愜意。

褚青霄站在他的身旁,深吸一口氣,正要發問。

“那把劍不錯。”可話未出口,徐當仁的聲音便在這時傳來。

“嗯?”褚青霄聞言不免一愣。

但下一刻他便反應了過來,但還是有些錯愕的問道:“前輩怎麼知道的?”

徐當仁並不轉頭面向褚青霄,自顧自的飲下一杯茶水,旋即道:“我的眼睛雖然瞎了,可耳朵還沒聾。”

“而你劍匣中的那把劍,有些鬧騰。”

在蒼鷹寨時,徐當仁就不止一次的提及過自己有聽劍的本事,褚青霄起先還以為有些誇大其詞,此刻方才知道,對方是確實有這般本事。

在短暫的驚訝之後,褚青霄又出言問道:“那以前輩看來,我該不該把這劍送回瑤光劍池?”

這個問題出口,躺在藤椅上的徐當仁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頓,然後轉頭朝向褚青霄。

“人這一輩子,每時每刻都需要做決定。”

“從晚上吃什麼飯菜,到明天穿什麼衣服。”

“從喜歡哪個姑娘,到做什麼營生。”

“我今日幫你做了決定,日後你又遇見了難題,誰又會幫你做決定呢?畢竟我的年紀挺大了,顯然不可能一直活下去。”

徐當仁的話有些嚴肅。

褚青霄覺得大可不必如此,畢竟他只是想要一些建議而已。

“我……”他抱著這樣的念頭,正要辯駁。

“那你覺得它是一把劍?還是一個人?”但話出口,徐當仁又再次問道。

這一次,褚青霄愣了愣,旋即道:“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區別嗎?”

“如果它只是一把劍,但它就是天懸山的劍,那就得依照天懸山的規矩來,該回歸劍池,自然得迴歸劍池。”徐當仁甚是輕鬆的言道。

褚青霄皺了皺眉頭,說道:“可他似乎並不能完全只是一把劍。”

“你覺得他是人?”老人反問道。

褚青霄遲疑了一會,應道:“至少很接近一個人的範疇。”

“那既然是人,你又憑什麼為他做決定呢?”徐當仁問道。

這個問題,讓褚青霄的身子一顫,他錯愕的看向徐當仁,卻見對方的嘴角正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褚青霄豁然開朗,他趕忙朝著徐當仁行了一禮:“謝過前輩。”

說罷這話,他沒有停留,便在這時快步朝著院外跑去。

藤椅上的老人,聽著少年離去的腳步,身子緩緩的又躺在了藤椅上,他一邊撫摸著自己懷裡的劍,一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言道:“多好的劍啊。”

“可惜生在天懸山……”

而在他的身後,那石桌上飲酒的女子,也在這時灌下了一大口酒。

她得眉眼間滿是醉意,可眼角的餘光卻在這時,死死的盯著,老人懷裡的那把從未出鞘過的劍。

……

“你的這些狐朋狗友,倒是比我想象要重情重義。”蒙瑾手持銀槍,眉頭一挑,饒有興致的看向一旁的朱全。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的朱全應該很得意,畢竟這是他反駁蒙瑾的最有力的證據。

可事實上此刻的朱全卻臉色格外難看,他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自己那些同伴,不過十來息的功夫,便全部被蒙瑾放倒在地。

此刻他們正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嘴裡捂著或胸口,或腿部低聲哀嚎著。

“看見沒有,只要你願意習劍,說不定哪天也能有這本事。”蒙瑾將銀槍放回身後,適時的給朱全展望了一番美好的未來。

朱全卻並無心理會蒙瑾,他回過神來後,慌忙的解下自己身上的繩索,然後快步走到了其中一位同伴的跟前。

“顧兄,你沒事吧!”他略顯焦急的問道。

那位顧姓青年聞聲,捂著胸口,勉強坐起了身子,臉色有些發白的搖了搖頭,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蒙瑾,心有餘悸的言道:“這位姑娘手下留情了,並未傷到要害,疼上一會應該就沒事了。”

朱全倒是拉不下臉,感謝蒙瑾。

他只能又問道:“你們今日這麼魯莽作甚,她也就圖個新鮮,過幾日就跟之前那些傢伙一樣,見拿不下我,自己就會灰溜溜離去。”

蒙瑾顯然並不是第一個接受這委託之人,之前的幾人也嘗試過各種辦法,試圖讓朱全就範,但最後也都鎩羽而歸。

而那位顧姓青年卻面露苦笑道:“我們收到訊息,執劍堂的計劃提前了,今日就會去山水溝驅趕居民……”

“什麼?”聽聞這話的朱全臉色驟然一變。

“那孟大叔那邊?”朱全又問道。

“都準備妥當了,就等你了!”顧姓青年再次言道。

“走!”而朱全也沒有再廢話,當下便言道。

而周圍那些青年也紛紛從地上狼狽的爬起身子,作勢就要跟著朱全離去。

蒙瑾在一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顯然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朱全離去。

她得一隻手在那時伸出,放在了朱全的肩膀上,言道:“演這樣一齣戲,就像跑掉,是不是太把我當傻子了?”

朱全離去的腳步卻在這時一頓,他緩緩側過頭,他側臉不再有半點之前的惶恐與懦弱。

反倒變得冰冷與堅毅了幾分。

蒙瑾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變化,她得心頭一顫。

“蒙姑娘,換個時間我會陪你逢場作戲,滿足你喜歡指點他人人生的惡趣味。”

“但今天,不好意思。”

“我不太有空。”

他這話說罷,蒙瑾忽然感覺自己放在朱全肩頭的手,指尖上傳來陣陣灼燒感。

那種刺痛讓她的臉色一邊,趕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就是這愣神的功夫,朱全卻已經帶著那群青年,快步離去。

蒙瑾終於回過了神來,她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指尖,只見指尖有些發紅,顯然,那灼燒感,是真實存在,而並非自己的錯覺。

……

孫離打了個酒嗝。

伸手擦了擦鬍子上沾染的酒漬,搖搖晃晃的走在天懸城的街道上。

他走得漫無目的。

他只是想要逛逛這座他生活了許多年的宗門。

從很小的年紀開始,他就來到了天懸山。

雖然他的天賦一般,資質平平。

但他從很早開始就想要學劍——他想做個仗劍天涯,鏟奸除惡的劍客。

路遇不平事,那就拔劍相助。

路遇有趣人,那就把酒言歡。

快意恩仇,逍遙自在。

而天下劍宗,唯天懸城堪稱首屈一指。

他自然也就慕名而來。

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確實有些幼稚。

畢竟要做一個那般逍遙自在的劍客,除了有一顆行俠仗義的心,還得有與之匹配的天賦資質。

修行之道,就是這麼殘忍。

任憑你千百倍的努力,卻比不過旁人某一刻的靈光一閃。

不過孫離倒是並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雖然他沒有成為那般逍遙自在的劍客,但至少他這一輩子,還是做了許多有意義的事情。

他去過龍疆城,在那裡殺過入境屠殺大虞百姓的魏人。

去過東境的寧州,對付過復甦的龍魁。

也到過南疆的夙夜國,鎮壓降臨此地的天魔外神。

他曾與三五同袍,在死境中對飲烈酒,在旌旗獵獵中,殺入過敵陣,不死不休。

他曾在上虞靈湖與心愛的姑娘秉燭夜遊,聽她聲如銀鈴,見她曼妙起舞,說與子偕老。

他也曾在泰神山上,觀禮李家道祖得道,一步登上天門,位列道庭聖人之位。

雖然在大多數的故事中,他都只是一個不起眼,甚至可有可無的配角。

但相較於尋常人而言,他的一生已經足夠精彩,也足夠幸運。

他對此很滿足。

雖然確實不算逍遙,但至少,他是在行俠仗義,是在為自己的宗門,也為自己心中的正義而執劍。

……

只是。

鮮衣怒馬的少年,終有一日會白髮蒼蒼。

孫離也逃不出這個規矩。

在故人一一走後,自己也不再提得起劍時,他選擇從神河峰隱退,在這天懸山安度晚年。

前些年,他還能在早晨練上一套劍法,舒展筋骨。

可這幾年,他的身子卻漸漸大不如從前。

他明白,那一天快到了。

他的姑娘在三十年前,龍疆城一役中不幸死在了魏人的手中。

從那之後,他便再也無心看旁的姑娘一眼,哪怕她們生得再美。

他也就沒有後人,唯一讓他有所牽掛的,就只有那把陪了自己四十多年的劍。

而現在,它的事情也終於解決。

孫離可以了無牽掛的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但終究還有些不習慣沒有它的日子,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朝夕相處。

他只劍心,劍明他意。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今天的孫離喝了許多酒,然後漫無目的的在天懸城中閒逛。

他記得他剛來天懸城時,天懸城還沒這般大。

可這幾十年的時間,這變化確實日新月異。

如今的天懸城相比於之前,擴建了十倍有餘。

到處可見腰佩長劍的外門弟子,他們行走在街道上,討論著劍道,言說著修行之法。

這是欣欣向榮的場面。

許多年後,這些弟子們,也會如他一樣,成為晉升內門,然後得到自己的靈劍,斬妖除魔,行俠仗義。

這份榮耀,理應薪火相傳,萬世不止。

而這裡面,或許還有他一絲微不足道的功勞在。

想到這裡,孫離多少覺得有些榮幸。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又轉入了一條小巷。

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眉頭忽的一皺。

天懸城,怎麼還有這樣的地界。

這樣的念頭湧上了他的心頭。

眼前是一排排低矮的棚戶,一眼望去,這破敗的場面彷彿看不到盡頭。

腐爛的臭味瀰漫,汙水在地上流淌,隨處可見鼠蟲在地面穿行,可生活在其中的那些衣衫襤褸的居民,卻似乎早已對這一切司空見慣。

“他們也是天懸山的弟子?”這樣的疑惑泛上了孫離的心頭。

他有些不解。

他覺得天懸城不應該有這樣的地方,也不應該有如此窘迫的門徒。

天懸城很大,大到在大多數時候,對於他這樣一個老人來說。只在城東與城北來往,就足以滿足他的所有需求。

以至於他從不知曉,在天懸城的西邊,還有如此大片的身處泥濘的人。

他們為什麼會淪落至此?

孫離有些不解。

“三日前,我們就已經通知過了,你們要搬離這裡!”

“這是天懸城的地,不是給你們這種人棲身的地方!”

而就在孫離心頭疑惑時,一道帶著輕蔑與憤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孫離抬頭看去,只見一大群穿著六桓峰制式衣衫的弟子,在一位中年人的帶領下,傳入了這片棚戶。

他們就像是一群蠻牛衝入的羊群,肆意的掀飛那一座座簡陋,但卻足以讓人遮風避雨的棚戶,嘴裡還不時帶著幾分趾高氣揚,對著那些試圖保護自己的家的居民們,惡語相向。

場面很混亂。

有滿臉泥垢的孩子站在倒塌的棚戶前嚎嚎大哭。

有衣衫襤褸的婦人抱著一位弟子大腿,大聲的哀求,卻被一腳踢飛。

有幾個男人圍到了了那為首的六桓峰弟子的面前,說著再寬限幾日的好話。

但卻同樣遭到了一群弟子的毆打。

孫離有些憤怒。

他摸了摸自己腰胯,想要拔出自己的劍。

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

可這一次,他的手卻撲了個空。

他忽然意識到他的劍已經不在了。

而不僅如此。

他的修為已經開始跌境,他的手腳也早已不再利索,甚至他的眼睛也有些昏花,不太能捕捉到對手的攻勢。

就連體內所餘不多的靈力與劍意運轉也變得遲緩。

但在微微猶豫之後,他還是邁步走了上去。

就如許多年前一般。

那青衣少年,鮮衣怒馬。

路遇不平。

就得拔劍相助。

也就該拔劍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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