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攝政王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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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藏拙?財不外露?
不,這些都不適合慕聽雪。
她不是什麼世家庶女,也不是什麼落魄官宦嫡女,她不屬於弱勢群體,她不需要去適應古代的封建糟粕,禮教規則鎖得了其她女子的喉,鎖不了長公主的喉。
她名為長公主,實為皇太女,她身處最上層、最高處,她有能力做規則的制定者!
是以。
當她拿出五十萬古代沒有的二十萬盒四環素,二十萬盒多西環素,十萬盒甲氧苄啶時,文武百官縱有疑惑,縱沒見過奇怪的西藥,也不敢多發一言。
兵部侍郎高彥崇,領了一萬兵士。
士兵們頂盔著甲,肋下佩刀,身負弓箭。身邊是一車一車封裝的瘟疫特效藥,一車一車的保暖衣、加絨棉襪,以及一些隨軍糧草。
高彥崇第一次見長公主,是在元宵燈會的燈王比賽上。他得了第三名,他親眼目睹了長公主押注爆冷門,贏了二十四萬,悉數充作軍費,也親眼目睹了她收了全場最多的幾百盞花燈。
這毫無疑問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後,公主入朝,雷厲風行地接管了戶部,在早朝上,他也經常能瞧見她,但礙於陣營問題,很少說話。高彥崇實是離黨,他父親和離公拜把子。
這一次,他終於能和她,隔著很近的距離說話了。
慕聽雪道:“從北嶼國邊境戰場,傳染過來的瘟疫,叫做流行性斑疹傷寒,病人是唯一的傳染源,人蝨是傳播媒介,一旦被叮咬,一至兩日就會高熱、劇烈頭痛、紅色斑塊皮疹,病人的血液中,充滿了克立次體……”
高彥崇聽不懂的地方,也不敢多問,唯恐露怯。
“你們要多講究個人衛生,勤沐浴、勤更衣,到了北境一旦被感染,不要慌,立刻吃藥。藥的數量肯定是夠用的,只要你們不私下偷偷賣給北國人。”
“殿下!臣萬萬不敢。”高彥崇哪裡吃得住這個,若藥真的能治瘟疫,偷偷拿去給了敵國士兵,和叛國罪有什麼區別。
站在高彥崇身後的一應隨行參將、軍曹、指揮使、都尉,也紛紛跪下。
大軍出發了。
運送物資的車輪吱呀呀地軋過城門。
以至於城門口給流民百姓分發田地的戶部辦事處,都被擠到了一邊兒。
離家父子,立於城牆上,俯瞰著遠去的物資押解軍隊,如一條長龍,遊弋出了雲都。
“想不到,長公主這麼有實力,富可敵國。”
離泛一聲感慨。
離淵道:“父親之前還說,長公主把陸家兼併的三十三萬畝田地,歸還百姓,是慷他人之慨,是虛偽做作。”
離泛挑眉:“難道不是麼?這個女人很聰明,那些田本就不是她的東西,她仗著晏太后無底線的寵愛,就讓晏太后下了退還百姓田地的詔令,百姓拿到了田,增添了她的名聲,做了一回闊綽的施主。”
離淵思慮了一會兒,不知該怎麼反駁。
離泛:“政治家都喜歡慷他人之慨,一個慷慨的名聲,在奪權的時候是非常有利的。她若是個皇子,覃嶺王將毫無還手之力,這兩人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她名義上是公主,但有晏太后和攝政王保駕,又入朝為官,其實和皇子也差不多了。”
“所以,咱們晏家也得留個後手。”
離泛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意有所指,“長公主還沒議親。”
離淵一股熱意衝上了腦子,心撲通撲通狂跳:“父親的意思是……”
離泛:“你弟弟離爵,十六歲了。”
“不可!”
離淵聲音陡然提高,“他才十六,毛還沒長齊,跟長公主殿下差了五歲。再說了,離爵非嫡非長,哪裡配得上天家長公主?大家族最看重的是長子長女的聯姻,至少要我這樣兒的,才相配。”
離公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不要臉的嫡長子,提醒了一句:“淵兒,為父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你與談侯的妹妹談知君自小有婚約。”
離淵:“退了吧。”
“這……”
離公微微蹙眉,“有點難辦,會傷了兩家和氣。”
“談家的權力,比之長公主如何?”
“不及十一。”
“談家的財力,比之長公主如何?”
“不及萬一。”
回答完,離公眉頭舒展開了,他是個擅長權衡利弊的人,已經有了取捨。
*。*。*
棲凰宮。
東暖閣,金絲楠木案几上,卷帙浩繁。
晏太后正批閱奏章。
尋音在一旁磨墨,她太后被拔擢,做了棲凰宮的新任掌事大宮女。
“清鳶呢?哀家剛才還瞧見她。”
尋音淺笑著答道:“回稟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去膳房了,說是要親自下廚,給您做個新菜式嚐嚐鮮。”
晏太后心花怒放:“女兒真孝順。”
有口福了。
東暖閣是召見大臣垂詢問政的地方,晏太后披著披著摺子,被告知,尚書左僕射離大人來了,已在旁側的值房候著。
“宣。”
晏太后放下硃筆。
離公入閣,撩起官袍的一角,跪下行禮:“臣離泛叩見太后娘娘千歲。”
沒等太后讓他起來,這位權勢滔天的左丞相又接著道,“臣今日來,是替犬子離淵,向長公主殿下求親。”
“靖羽公世子文韜武略,皆為上乘,在年輕一輩中為翹楚。”
晏太后乃心機深沉之人,拒絕之前,也給對方留幾分薄面,先誇一通,“但,哀家怎麼聽聞,世子早已與談家大姑娘訂有婚約,又怎能再尚公主?”
離公很不要臉:“離談兩家百年親厚,彼此頗多來往,犬子與談家大姑娘並無婚姻之約。至於太后娘娘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恐怕是旁人見他們倆青梅竹馬宛如親兄妹,妄加揣測的吧。”
晏太后長長的“哦”了一聲。
離公再接再厲:“犬子深深心悅長公主殿下,為之傾倒,願尚主侍奉,結為兩家之好,親上加親。”
晏太后不愧是老江湖了,輕撫著御案:“離公此言差矣,談家大姑娘縱有婚約,又怎敢與皇室唯一的嫡長公主、當朝戶部尚書相爭,定是暗暗垂淚,傷心退出,哀家憐之。”
老東西,早上還在大朝會上造謠哀家的侄子,跟哀家女兒吵架,這會兒又腆著個老臉來求親,鄙視。
當然,這樣的話,太后只會在心裡罵。
離泛見太后是油鹽不進,急得邪火直躥:“太后娘娘何不問問長公主殿下的意願?”
他相信兒子的魅力。
離淵素有才子之名,又是二品的金吾衛大將軍,掌控皇城禁軍。相貌不凡,儀表堂堂,日後還會襲爵接自己的班,普通女子見了都很難不心動。
更何況,長公主已經和離過一次,還帶了個拖油瓶,而離淵是頭婚,佔便宜呢。
“多謝離公美意。”
慕聽雪端著一盤冒著熱氣兒的番茄炒雞蛋走了進來,“本公主對離淵表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也不想因為一樁親,落了個憑藉權勢欺凌談大姑娘,搶走她未婚夫的惡名。”
離公苦笑。
晏太后讚道:“好香啊!這是什麼新菜式,紅紅黃黃的,這樣好看。”
慕聽雪把菜擺在案几上,奉上銀筷:“這是一種叫番茄的蔬菜,熱油鍋炒熟,收了汁兒,加少許糖,淋在散炒的雞蛋上,母后嚐嚐看!”
晏太后沒見過番茄,紅彤彤的,有些怪異。
可女兒力薦,她還是夾了一筷子,沾滿了番茄汁的雞蛋,放入口中,酸甜香嫩的口感,瘋狂地刺激著味蕾。
“其味無窮!”
晏太后愣了,給出評價,她迫不及待地又夾了一整塊的番茄。
拌上一口白米飯,更是滋味兒極佳,口津都出來了。
晏太后將門出身,從小練武騎馬射箭,本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也不管離公,自個兒就吃開了,一盤子番茄炒蛋吃了過半,米飯也幹掉了一整碗,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好胃口了。
慕聽雪看著這一幕,內心湧起一股深深的滿足感。
就連離泛,鼻端充斥著番茄汁的味道,都禁不住偷偷嚥了下口水。
臨走的時候。
慕聽雪還讓宮女,端上來個精緻的食盒,裝了三份新鮮的番茄炒蛋蓋飯,兩隻紅色大果番茄,遞了過去:“一點心意,帶回去給姑姑、表弟嚐嚐。”
“這太貴重了。”
離公禮貌推拒。
從未見過的紅色蔬菜,舉世僅有,還是晏太后盛讚的,定然價值不菲。
慕聽雪知道他們古人的道道兒,喜歡三辭三拒,劉備請諸葛亮出山請了三次,曹丕篡漢百官求他登基他還裝模作樣拒絕,第三回才一副“都是你們逼我的”模樣,坐上了龍椅。
她這個名義上的姑父,也深諳此道。
非常客氣謙虛地推辭了兩次,第三次,滿臉高興地接受了長公主贈予的番茄套餐食盒。
*。*。*
黃昏。
離公府。
“這菜餚真新鮮,色味俱佳。”
多年患有鬱症,進食很少的竭湖大長公主,竟破天荒,吃了半碗番茄蓋飯,意猶未盡,“很開胃,它叫什麼?”
“好像是叫,番茄。”
離公從食盒裡,取出一隻生番茄,拿給妻子,“菜是長公主做的。”
“哦?是表姐的手藝!”
離淵眼前一亮,十分開心地猛扒了幾口,腮幫子鼓鼓地大口咀嚼,“果然好吃!”
大長公主笑了,看上去挺開心的:“這果子,瞧著不錯。長公主殿下答應了麼?”
離公一聲重嘆,搖頭。
大長公主心裡不是滋味兒,嫉妒道:“哼,我們淵兒,哪裡比不上晏家男人?”
低頭,狠狠地咬了一口番茄。
多汁水嫩,酸甜可口。
“她若嫁回晏家,首選是晏泱,其次是那個剛認回來晏仁卿。晏南業倒是穩重能力不錯,雖有家室,但聽說他妻子不安分在外頭偷人,很可能會和離。”
“晏泱是反賊,是她的殺父仇人;晏仁卿一個私生子母親是妓女,晏南業是個病秧子,都沒有淵兒好!”
*。*。*
北境。
蒼茫天地間,盤踞著一座雄偉堅固的城池,三面環山一面臨海,正是安遠城。
天塌了。
晏泱站在安遠城頭上,看著千里黃雲、北風吹雁雪,看著跟隨自己出生入死計程車兵們,接連不斷的病倒,一染百,百染萬……
他們抱著頭,痛苦不堪地哀嚎著。
瘟疫把這群健壯彪悍計程車兵,熬成了面黃肌瘦的骷髏。
城門口挖了一個義冢,堆積如山的瘟疫屍體丟進去,燒都燒不完!
“大都督!今日清點,我軍營帳內,已有五萬餘人感染瘟疫,昨夜有三百多人病死。”軍醫來報,十分沉痛。
“昨天不是隻有一萬?”
晏泱熬了滿眼的網格血絲,一對濃眉猶如箭翎直插入鬢。
軍醫崩潰了,抱頭痛哭:“屬下無能,治不了這瘟疫,士兵互染,人間地獄啊!”
躊躇、痛苦、絕望,在感染士兵的嗚嗚悲鳴聲中,蔓延著。
“大都督,不好了,昭武副尉,也染上了!”
“仁卿?”
晏泱猛地抬頭,眼神恐怖,想起那個剛剛被認回晏家,身世悽慘的堂弟,“本王去看看他。”
“不可啊!他會把瘟疫傳染給您的!”老將軍聲嘶力竭地勸阻,跪著膝行過去,死死拽著鎮北大都督的腿,“若是連您也倒下了,鎮北軍就真的要完了!請殿下保重身體!”
城中百姓驚慌逃竄,鎮北軍士氣不堪一擊。晏泱面臨的,是一盤死局。
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英雄。
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有。
一支萬人部隊,在殘陽如血的黃昏,抵達了安遠。
高彥崇站在城下,仰起頭,高喊道:“奉長公主之命,押送五十萬瘟疫特效藥,五十萬保暖衣襪來援,請攝政王開城門!”
攝政王晏泱難言激動。
“開!”
安遠城,兩扇極厚重的深黑色高大城門,一左一右,從內緩緩推開。
“所有軍士,排隊取藥取衣!”
晏泱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被瘟疫折磨了半個月的鎮北軍,在這一刻,發出了歡呼聲,直衝雲霄。
“這特效藥盒子好奇怪,咳咳,不管了,先嗑一粒。”
“還是長公主殿下心疼我們,這北境二月的風,太刺骨頭,我手腳全是凍瘡,癢起來整夜都不能睡。朝廷發的破爛棉衣,根本不擋風。還是公主的保暖衣暖和,襪子也厚實。”
“藥,藥,給我藥——”
“這不就是奉旨賑災的保暖衣麼?一模一樣!咱們鎮北營福利可真好,嘿嘿,有餉銀、有衣服、有藥,上頭捨得用錢。”
“攝政王殿下,長公主這麼照顧咱們,養著咱們鎮北軍,真是無以為報,要不,您以身相許報答吧!”
不知道是哪個兵油子,率先起鬨,喊了一嗓子。
其他士兵們跟著鬨堂大笑,紛紛附和起來。
“以身報恩,肉償!”
“為了咱們長長久久的福利,大都督你就犧牲一下吧。”
“怎麼能叫犧牲呢?大都督求之不得呢,我昨兒巡營的時候,還偷看到大都督偷畫長公主殿下的小像,哈哈哈哈!”
若是以往軍士們這麼油嘴滑舌的胡鬧,晏泱早就軍法處置了,但這一次很詭異,他非但沒有責罰任何人,還“嗯”了一聲。
那晚,晏泱給慕聽雪寫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就九個字——
【公主大恩,泱當以身相許】
三日的功夫,四環素、多西環素等特效藥,就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五萬多感染瘟疫計程車兵,高熱褪去,頭疼不再,身上的紅斑疹也漸漸消除。
瘟疫已克!
開始攻城!
晏泱親率三十萬大軍出城,其餘留守安寧,不費吹灰之力攻陷了敵方風和、聯宇、橫衢三座城池,並深入北嶼腹地五百里。
慕聽雪很快給他回了信,告訴他好好打仗——
【攝政王當思戰事為重,勿以本公主為念。】
十日後,晏泱一路追殺北嶼虎威將軍宇文琥,追到了北狼山頂,在北嶼國世代祭祀的神廟裡,發現了他們世代供奉的玄璜玉璧,當即取下。
宇文琥走投無路,于山洞絕境處被擒,不肯投降,自刎而死。
晏泱十分固執地在給長公主的信中表示,不念?那是不可能的。
不止要念,還要送你個小禮物嚇你一跳——
【玉做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壁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以赤璋禮南,以白琥禮西,以玄璜禮北。昔日,泱贈公主蒼壁瓶為信物,今得玄璜玉璧,亦贈之,唯願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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