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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丞,王閣老和楊閣老來了。”
下屬這樣稟報,宋衡不敢託大,連忙安撫住裡面的人,他自己邁著四方步迎上行禮。
結果還沒來得及,略微有些急性子的王炳就擺擺手,他是一點兒都不耽擱,甚至都懶得到裡面坐,直接就問:“外面一個敲鼓的都沒有,這個事現在究竟要如何辦?”
宋衡有些發怔,這是怎麼了,穩重的閣老都這樣急切。
王炳身後的顧佐抬起袖子,一邊虛點,一邊也說得很快,“陛下龍顏大怒,至今仍然不願見閣老。宋衡,你這裡務必加快。”
“陛下是生下官的氣?”
楊廷和也加入進來,“倒也不能這麼說。不過你告示既然都貼了出去,這件事無論怎樣也要給陛下一個說法。”
“不要說那麼多。宋衡,本官問你,你現在具體要怎麼做?”
“下官已經派人去抓了。抓幾個典型。”宋衡也知道著急了,但是他有些無奈,“但是這件事三天五天必然是做不成的,貼上告示要等各地的百姓都知道,這總是需要時間的。”
這確實是個理由。
畢竟這個年頭的資訊傳遞速度有限。
但這種時候,王炳才不管他那麼多,“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還有各府、州、縣的衙門都貼了這樣的告示嗎?”
“貼了!”宋衡點頭,“下官不敢有半點耽擱,令都已下了。”
楊廷和想著說:“為今之計,只能先抓上幾個突出的了。”
“給本官在巡撫衙門搬個凳子!老夫不走了!”
眾人一聽這也沒必要吧。
知道你王炳喜歡‘逢迎聖意’,但也不必到這樣的程度。
不過王炳堅持如此,頑固的像個石頭,他在這裡官最大,其他人也就沒辦法了。
楊廷和還勸,“以閣老之尊,坐在巡撫衙門,這事情不免就要鬧大了。”
王炳不管,“你們還不懂麼?陛下就是要鬧大。”
否則幹嘛發這頓脾氣呢?
其實這種事情畢竟不光彩,雖然不是要粉飾太平,但是皇帝來了一趟沒看著好的,盡是出這種案子,這叫什麼事?
對於宋衡來說壓力就更大了,這不顯得他治理地方不力麼?
“楊閣老。”宋衡眼神裡有求助的意味。
楊廷和也沒辦法,“搬!給本官也搬一個!”
宋衡差點沒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就這樣,王炳和楊廷和都離開後堂,往前衙去了。
等到人走,剛剛躲在屋子裡的人屁滾尿流的跑了出來,他臉上有個大痣,本身還是著官服,但此時已經形象全無,哭訴著道:“宋中丞,下官求求你,一定要救犬子一命啊!下官是三代單傳,上上下下就指望著這麼一人,他要是出了什麼事,下官也就不活了。”
宋衡本來就惱怒,這種傢伙竟然還敢來找他求情。
剛剛是那幾位都不進屋的,要是進去了,他就是黃泥巴粘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滾!!你那個敗家子,老子警告過幾次了?你不是都說他已經一心向學了嗎?現在你自己管不住,這個當口誰又能救他?!”
“中丞!”老傢伙驚懼慌亂,全然不顧禮儀,竟跪著要去抱宋衡的腿,“中丞,下官求你了。下官跟了你這麼多年,別無所求,可中丞不能讓我徐家絕後哇!”
一個老父親這樣哭出來其實也比較可憐。
但現在的這個形勢,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
“來人!拖徐立給本官拖下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就是真實的體現。
或許是以前沒有做過這件事,所以巡撫衙門最初的反應有些慢,本身臣子也把握不準皇帝究竟要做到什麼程度,現在明白過來了,於是衙門所屬的千戶、百戶等武官也都出動起來。
一扇扇門被強行踹開,那些往日裡惡名在外的大魚最先倒了黴。
“徐松雲,巡撫衙門參議之子!你自恃身份,到了淮安府以後常常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犯在你手裡的人,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了!帶走!”
何為典型?
這就是典型?
找幾個員外的麻煩當然也可以,但皇帝態度都亮明瞭,這種時候不抓幾個宦官子弟難道能繞得過去?
本身,似顧人儀這種正直之臣也很難打招呼。
外面的這些情況,其實朱厚照都清楚。當皇帝這麼些年,對於自己說過的話究竟會產生什麼影響,這哪裡會不瞭解。
但哪怕外面哭聲震天,他也依然在尤三春準備的雅緻別苑裡煮茶聽琴。
茶香隨著升騰的熱氣瀰漫四溢,如果以同樣的時間來論的話,或許他在這裡每斟好一杯,外面就多一個人被抓入獄。
期間尤址也過來稟報過,他說:“巡撫宋衡已經在遣衛所之兵大索全城了,老百姓受了驚嚇,不少人家閉了戶。”
“動靜不小。”
“是的。”
“可不要胡亂抓一些人來充數。”
“陛下放心,王閣老、楊閣老都看著呢。”
“抓人不是小事。再說,應該被抓起來的這些惡徒,個個都是自家的心肝寶貝,否則也不會任他們胡來。想來各種小心思也多得很。”
尤址又說:“就算這樣,也只會抓錯一小部分,奴婢聽他們說,這次抓人也是為了給百姓壯膽,叫老百姓都知道,皇上是真心要為他們做主的。因此後面等百姓鳴鼓告發的,那些應當就假不了了。而如果都抓百姓充數,這個目的便達不到了。”
朱厚照若有所思,隨後點點頭,“你這個腦子,有的時候也挺管用的嘛。”
“跟了陛下那麼久,總歸也能和陛下學到一些皮毛。”他憨憨笑了起來。
朱厚照故意調笑他一下,“你這話什麼意思,朕平常很會算計人嗎?”
“奴婢哪敢有這份心思。奴婢是說,天下再大,也都在陛下掌心之中呢。”
也就是他,因為離皇帝很近,時間也長,所以大概知道什麼時候朱厚照是真的生氣,什麼時候是假的生氣。
正聊著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急急稟報。
“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陛下稍待。”
朱厚照重新坐下,不一會兒尤址就捧了份奏疏進來。
“從哪裡來的?”
“回陛下,是南直隸來的疏。”
“喔,拿來。”
皇帝接過以後,才看一兩眼臉色就有變化,隨後不禁鎖眉……
尤址知道,這和剛剛與他笑談可不同,於是立馬站得小心起來。
“唉。”朱厚照深深嘆氣,“李東陽身體不好了。”
李東陽生於正統十二年,今年六十八歲,歷史上就是在正德十一年病逝的,年近七十,其實也是高壽了。
朱厚照記不住這些名人具體去世的時間,所以忽然間看到這樣一份奏疏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的。與劉健和謝遷相比,李東陽是比較慘的。
因為他幾個兒子都先他而去,現在只有一個過繼的兒子養在膝下。
所以明史上有記載,正德七年的時候,李東陽致仕,皇帝准許,並賜敕褒譽李東陽,恩蔭其侄李兆延為中書舍人。
因為他已經沒有兒子了,只能恩蔭他的侄子。
尤其是他的長子李兆先,穎敏絕人,有一目數行之資,寫文章下筆立就,文名甚高,時人稱其比李東陽還要厲害。
但是他年僅二十七歲就去世了。
“去給王炳和宋衡傳個旨意,朕再給他兩天時間,如果到時候仍然拿不出說服朕的東西……”低著頭的皇帝眼皮一抬,“那就讓錦衣衛和東廠接手。”
尤址心中一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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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算在昨天。昨天更得有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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