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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產業之議是為了未來,那免除士紳優免就為了糾正過往。

與這兩個大事相比,甚至東征日本都是次一級的事項,因為這兩個事做好,日本那一個小島又算得了什麼?

到時候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

張璁回府以後也開始思索皇帝的這番用意,這個時候舉目望去,朝堂之上幾無‘盟友’,這樣的大事情他不能與楊一清講,不能與王鏊講,甚至一向擁有清名的顧人儀都不會搭理他。

過往之中,他本來也將這些人都得罪了。

如此一看,唯有孤軍奮戰。

京裡因新疆復歸而熱烈吵鬧,張璁卻一反常態非常安靜。

幾日以前,他就已經準備研墨提筆,士紳優免其害莫深,這樣的道理並不難說。

稅基越來越小,百姓的稅負越來越重,這是多難懂的事啊?

但是……朝中難道就沒有人意識到嗎?

張璁瞳孔之中忽然射出精光,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提到?

皇上說過,南下江南的時候已經和一部分人講過了。為什麼一份奏疏都沒有,一聲響都聽不著。

閒窗之內,燈影晃動,張璁這樣已經好幾日了。

最終他還是決定去找一下王炳。

皇帝南下是帶了他的,許多事他都該知道的。

不過他遞了拜帖以後,卻被管家告知王閣老病了。

張璁心中一揪,以為是又被拒絕。

但實際上王炳真的病了。

朱厚照也聽到了同樣的訊息,他本來正在批閱奏疏,聽到尤址這麼講,還很詫異,“病了?前幾日還很好,怎麼忽然就病了?請了大夫去看了嗎?是什麼病?”

“便是昨夜忽然病倒的,像是重病,據王府中人報,入睡前一切平常,到了早上下人叫起時忽然間便病到不能起身,最初是有些嘔吐,很快又不能言語,此時王府都已經慌亂了。”

“你說什麼?”朱厚照完全震驚,本來生病倒也正常,尤其這幫閣老都那麼大的歲數,偶有不適根本沒什麼,但聽到這種描述,他還是有些不能接受,立馬道:“快傳太醫去王府瞧瞧。”

“是。”

尤址低頭退出。

“用跑的,慢吞吞的像什麼樣子!”

老太監聽聞屁股撅起來猛跑。

朱厚照皺起眉頭,老人忽然不能說話……這怎麼有些像是腦梗啊。

這種病一般是會突發,關鍵是……比較要命啊。

王炳今年也六十出頭了,本來還覺得他在內閣中算年輕的,不過仔細想來,古人有這個歲數算是很長壽了,到這個階段身體機能在哪一天出問題都不奇怪。

主要是這種病在現代醫療條件下都要搶救得及時,放在此時……

朱厚照也不好說他結局會如何。

但無論是好是壞,想來朝務是得放下了。

本來王炳還挺派得上用場的,看起來他不起什麼作用,實際上王炳很會迎合皇帝心意,而且他與楊一清明裡暗裡的不合,對於避免楊一清‘權傾朝野’是一種重要的牽制力量。

從京師到地方,對於眾多官員來說,不是隻有走得通楊一清的路子才能升官,王炳本身也挺有實力。

畢竟王鏊屬於清流中的清流,幾乎是倒向楊一清的,可以稱之為‘綏靖閣老’,他沒有自己特殊的政治訴求,只是盡到自己次輔的職責,別人主動和他拉幫結派,他也沒什麼興趣。湊巧楊一清也不是什麼小人,他的品德在王鏊眼中是合格的。

他們的關係就是劉健、李東陽、謝遷的延續。

現在王炳忽然不在了……

朱厚照就得考慮如何應對這個變局,王鏊不用多想,楊廷和自然前進一位,但他還是年輕了些。

這是單純的政治方面。

本身王炳也負責一些具體事務的,他在當初的職責分工中負責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所謂的三司就是這些。

而有一個迎合皇帝聖意的人管著這片兒,都察院就不會鬧太大的么蛾子,皇帝也能省事不少。

現在換個人的話……

朱厚照考慮著,哪怕是讓楊廷和接,估計半年之後就開始各種清流上些怪異的奏章了。

“唉。”

他這一聲嘆氣,一方面是為了一個跟隨自己多年老臣的悲慘結局而唏噓,一方面也是為忽然變動的朝局而煩惱,之所以這個內閣從正德五年到十年一直不動,還是有其道理的。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他安排朝局的本事再大,但是身在其位的那個人熬不住,那有什麼辦法?

就像當年的兵部尚書齊承隧,本來跟著楊一清也是前途無量,但半路倒下,現在還在家養病。

“靳貴啊。”

侍從室中出來一個頭發也以花白的中年人,“臣在。”

“等今日太醫看過以後,你擇時先代朕去看望一下王閣老。人這一生啊,功名利祿總難放下,直到身體出了問題以後,除了健康,其他的便什麼都不想了。王炳總是立過大功的,雖偶有過錯,但朕不是涼薄之君,你去寬慰寬慰他。”

“是。”

正德皇帝一般都是如此。

畢竟人都這樣了,你還揪著他那些錯誤幹什麼,肯定是儘可能放大他的閃光點。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處理,所以靳貴也明白。

而且對活著的大臣來說,這也是一個安慰和保證,就是不管怎麼樣,只要不弄得想劉大夏那樣,天子一般還是會成全臣子的身後之名的。

就是家人也會受到較好的照顧。

所以滿朝文武,那麼多人願意順從、願意賣命,不是沒有道理的。

……

……

“真的病了?!”張璁滿臉訝異。

他用的下人篤定的回答,“是的,小人已經確認再三,說是忽然之間連話都講不出來了!現在只憑著一些名貴草藥吊著一口氣。”

張璁並沒有因為早上錯怪了人家而自責,他是想到了別的。

王炳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皇帝下江南,怎麼不帶旁人呢?為什麼隨駕臣子以他為首?

這其中都是有理由的。

現在他忽然病到話都不能講……

張璁心中微動,四個閣老少了一個,皇上是不是得考慮再挑一人?

“張福。”

“小人在。”

“讓人來給老爺研墨。”

“好嘞。”

如先前所講,奏疏本身極為容易,因為道理就簡單,不夠簡單的是也可以說的很嚴重,張璁這一夜未睡,仔仔細細的斟酌了一下用詞:

大明之天下,藩王不納稅,官紳也不納稅,朝廷的賦稅皆由百姓所出,百姓不堪重負,以至賣地供賦,如此兼併,將來有日國庫必會一空如洗,百姓也會一貧如洗,再不改制,便就要改朝換代了!

天下之事,慮之貴詳,行之貴力,謀之在眾,斷之在獨!臣請皇上聖心獨斷,事必專任,若不如是,不足以定傾而安國也!

臣大理寺卿張璁謹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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