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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北京城在鼎盛時期,曾經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存在,是多少人夢魂牽引的地方。

然而,現在的北京城已經出現了亂世的跡象。

還沒進城。

溫越等人就看到了滿滿當當的災民流民,身上衣服襤褸,在寒風中受凍,許多人的身上都有著凍瘡。

他們的眼睛黯淡無光,眼神麻木,只有在官府發下救濟糧時,才會亮起那麼一些對生的渴望。

然而,這些光亮眨眼就滅。

官府發下來的糧食有限,只有在前面的還算有些力氣的青壯年能夠搶到。

輪到後方的老人孩子,救濟糧早就被一搶而空了。

一時間,小孩飢餓的哭喊,老人恨天不公的罵聲,響徹不斷,但很快他們的聲音又變得有氣無力,繼續在寒風中,受凍捱餓,慘象令人不忍去看。

溫越看著直搖頭,這官府發下來的救濟糧非常稀少,根本不能滿足所有饑民的需求,又沒有提供暖和的庇護所。

城外這些災民流民,很多人是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溫越旁邊的謝不冬,本來對大明北京城非常向往,畢竟這是一國國都,氣象想來定當不凡。

然而,靠近過來一看。

這大明都居然和中前所一樣,城外也有這麼多的流民災民。

一時間,謝不冬瞪大了眼睛,驚訝道:“怎麼這天子腳下竟然也有這麼多難民?而且看起來官府還沒有人管?我中前所雖然也有這麼多難民,但那些難民至少都要地方可以避風,還有暖粥喝呢。”

其他跟著過來的護衛,聞言,俱是忍不住點頭,紛紛感慨。

“閉嘴!”溫越瞪了謝不冬一下,叮囑道:“如今不是在中前所,京師重地人多眼雜,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是,大人。”

謝不冬應道。

眾人繼續前進,從德勝門進入。

大明北京城的內外城的街道格局,以通向各個城門的為主街道。

主街道是最寬大的,也是北京城的主幹道。

街道的名字也是依照通往哪個城門命令,例如長安大街、西長安街、安定門大街、宣武門大街等等。

另外,依照街道在城中劃為多個“坊”,街坊鄰居就是這麼來的。

在坊的下一級,稱“鋪”。

大明北京城共有三十三坊,七百多鋪。

後世的北京城,溫越去過,街道筆直整潔,環境優美,有著大國都城的風範。

但如今的大明街道亂七八糟,不筆直不說,衛生更是有嚴重的問題。

街道旮旯角落全是塵土和封邊,兩邊的水渠溝都是嚴重堵塞,地面坑坑窪窪,顯然是許多年沒有重新修繕過了。

溫越記得歷史上,大明的街道還是非常整潔的。

朝廷專門設立了相關的官員和五城兵馬司來管理,甚至發現有亂倒垃圾者,要進行嚴厲的懲罰。

至少到了萬曆時候,大明北京城的街道還是非常整潔的。

然而,從天啟帝開始後。

許多東西都在悄聲墨跡地發生了變化。

國庫常年空虛,北方戰爭接連失敗,朝廷中又黨爭不斷。

朝廷大人物的目光全部都在這些大事上面,至於活在眼皮底下,普通老百姓的柴米油鹽,他們是一點也不去管。

每逢大雨,水漫全城,街上全是泥濘。

每逢乾旱,沙土飛揚,街上全是灰塵。

這北京城的環境逐漸地變差了。

環境的惡劣,加上災民難民的湧入,朝廷賑濟的力度不足,導致街上道路常見凍死餓死的屍體。

如此一來,到了崇禎年間,連連發生鼠疫,一夜死亡上萬人的景象不難理解了。

溫越對此深深嘆息,卻愛莫能助。

而在一片慘象中,卻也有鮮豔的色彩,便是那些穿著光鮮的豪強富商,以及高官達貴們。

這些人走在街道上,前呼後擁,所到之處都要驅趕街道上的災民流民。

災民流民看著這些豪華奢靡的高官豪強們,眼中既有麻木,也有嫉妒,還有羨慕,卻也不乏有著滿滿的仇恨。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大明將要走到盡頭的跡象,觀之可得。

當然,大明京師畢竟是天子腳下,越靠近內城,流民災民的數量減少了不多,兩旁出現了正常的百姓,以及眾多的商鋪。

繼續前進。

靠近皇城以及紫禁城的旁邊,街道巷子顯得越發密集。

這裡便是棋盤街了,因街道密密麻麻,如棋盤一樣而得名。

棋盤街的旁邊是兵部、吏部、禮部、戶部等各大衙門。

這裡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與剛才在外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這場景,看得謝不冬等人大開眼界。

眾人一路來到了鴻臚館,這裡是招待官員述職的地方。

因為高第要先去兵部報備,溫越雖然是四品武官,但在這滿是重品官員的京城算不了什麼大官,因此還沒有資格能直接去兵部,需要有人傳喚,拿著告身信物才能過去。

所以溫越便和高第分開了。

高第問道:“溫越,你待會要往何處去?”

溫越聽出了高第的話外之音,高第是怕自己尋不到房子,以免耽誤了幾日後的壽誕。

溫越道:“經略大人放心,下官曾和宮中的李近侍有舊,他在宮外有一套房子,邀下官過去,絕不會耽誤了魏公的壽誕。”

高第笑道:“那便好,你儘管去吧。”

溫越應聲,與高第告別。

看著天色不早了,溫越並沒有馬上去找李太監。

而是率著幾十個護衛,挑著送給魏忠賢的五千銀兩和一干禮品,先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坐下。

畢竟帶著大量的裝著銀錢,禮品珠寶當街過路,還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到了第二天。

溫越便帶著幾個護衛,往棋盤街過去。

李太監在外接辦的府邸,離著棋盤街不遠。

棋盤街的旁邊是眾多辦事的衙門,溫越剛剛路過戶部衙門口,就看見衙門前有著好幾群精幹的漢子。

每當有穿著簡樸,單獨一人或是隻身幾人的小官員過來,這些人就會急忙圍上去,熱切地對著官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溫越過去時,立即也有一群精壯漢子眼尖,急忙圍了過去。

另外幾群漢子見此,嘆息一聲,繼續物色著其他目標。

圍著溫越的這群精壯漢子為首的一人,是一個有著花臂的魁梧漢子,他低聲問道:“這位大人,你可想借取利債?今兒我家老爺過喜事,特地讓我們降低獲利,本利相差不過五成,機會罕見,大人……”

溫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旁邊的謝不冬瞪眼,喝道:“去去去,一邊去,你家老爺才要借債呢!沒點眼力,你看我家大人是缺錢的主麼?”

這花臂漢子也不惱,打量了溫越幾眼,笑道:“小人眼拙,瞧大人應該是剛剛從邊關回京述職的將官吧?”

“你倒是有幾分眼力。”

溫越點點頭。

花臂漢子臉上笑容更多了,道:“那大人可真要借點債了!”

溫越道:“為何?”

“嘿,大人可能從邊關過來,不知道這裡面規矩。”

花臂漢子悄悄指了指旁邊衙門口,說道:“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大人回京述職,又是武將,朝中想必沒有關係吧,這若是不花些錢在這裡面,恐怕諸事難辦。

“而大人遇上我們還真是對了,現在我家老爺今日過喜,瞧著大人為國殺敵的份上,本利還可從優,一分本還三分利怎麼樣?”

溫越看了看花臂漢子豎起的三根手指,突然問道:“你家老爺是誰?”

“我家老爺姓許……”

花臂漢子說到一半,反應過來了,當即陰下臉道:“大人,你這麼做恐怕不太好吧。”

溫越笑笑:“無事,只是好奇而已。”

說罷,溫越轉身離去。

花臂漢子和他旁邊一干精壯漢子,見此愕然道:“大人,你不借債麼?機會難得,大人錯過就可惜了。”

可任憑花臂漢子他們怎麼喊,溫越幾人並不回頭。

這群精壯漢子有人眼尖,看到溫越幾人轉了個街角,在一處豪華的府邸前停下。

他急忙叫道:“老大,這幾個人停下來了,好像是李靜制,李太監的府邸停下了。”

“老大,他們竟然和李近侍有舊?難怪不鳥我們!”

“李近侍可是魏公身邊的紅人啊,跟李近侍有舊,咱們老爺都比不上。”

“他們居然有如此關係?”

……

其他人紛紛驚疑。

花臂漢子同樣是驚疑不定,看著那邊好一會,最後搖頭道:“不對,他就一個邊關武夫,哪能和李太監有舊,以我看,或許他是想打點一下和李太監的關係,畢竟現在朝中人人知道閹黨勢大,找閹黨辦事比找六部辦事方便多了。”

說到這裡,他好像是在說服自己,語氣不確定。

但很快,花臂漢子遠遠望著李太監府邸前幾個高大侍衛,做出擺手趕人的動作,心中的驚疑不定徹底放下了。

花臂漢子不屑道:“切,你們看,他這不是連門都進不去麼?”

眼見如此,其他人也放鬆下來,嬉笑道:

“哈哈哈,嚇死了,還以為這武夫能多厲害呢?”

“是啊,他以為自己是誰啊,一個邊關來的粗漢子還能攀上九千歲的大腿麼?”

……

花臂漢子冷笑連連,說道:“等著吧,等著這傢伙過來借債吧,嘿嘿,想攀上閹黨的關係,耗費的錢財怕是要更多!

“這下子,老子要他大出血,剛才不和老子我借債,等會過來借債可就不是本利從優嘍。”

府邸外。

謝不冬惱火地衝著守門的護衛,吼了幾句,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那幾個守門的護衛傲然不已,一臉的不屑,鼻子都快朝著天上了。

“我家大人事忙,想要見我們大人,且等著吧。”

守門的護衛來回就是這麼幾句話。

謝不冬轉頭看向溫越,問道:“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溫越看出這幾個門衛的意思,就是想要錢,有錢才肯通報。

初來京城,溫越也不想弄的事僵。

他只想偷偷摸摸,把自己的兩個目標達成,至於朝中的風波漩渦,他是一點也不想插手進去。

於是,溫越在身上摸了摸,隨即微微皺眉。

今天出來的匆忙,並沒有帶多少銀錢,大批錢銀全放在客棧的箱子裡,由其他護衛守著。

溫越問道:“你們身上有錢沒?”

謝不冬和其他幾個護衛,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出幾兩碎銀。

“嘖。”

這幾個門衛,看到溫越幾人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幾兩碎銀子,更是不屑,其中一人還嗤笑了一聲。

他們的鼻子朝天插上大蔥,都可以裝大象了。

這時。

那邊觀望著的花臂漢子,走了過來。

他們先是和守門的幾個門衛,點點頭,陪個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然後嘻嘻哈哈和溫越說道:“這位大人,你說你啊,既然身上沒有銀子,那剛才幹嘛不和我們借債呢?”

溫越看了看他們幾眼,目光閃動:“那我現在朝你們借債,可否?”

“當然可以啊,就是不知大人,要借債多少?”花臂漢子喜道。

“不過大人,我得提前和你說話,剛才小的和你說是本利從優,一成利三成利。”

花臂漢子故作惋惜道:“可是現在不行了,剛才我家老爺派人過來說,喜事過了,本利不能從優了,如今是一成本十成利了。”

“什麼?”

一聽這話,謝不冬當即跳了起來,大罵道:“一成本十成利,你們也太黑了吧?!”

“大人,我們不和他結,找其他人借去!”

謝不冬轉頭對溫越說道。

“隨便嘍,不過還是建議大人現在就借最好,不然等會我家老爺不高興,本利又要變高了。”

花臂漢子以及他旁邊一干精壯漢子,都是嘻嘻哈哈,雙手抱胸,一臉無所謂。

剛才他已經讓人去和其他幾個放債團伙說好了,賣他家一個面子,只要溫越這邊詢問,都是一成本十成利。

溫越攔住氣憤的謝不冬,看向花臂漢子,淡淡道:“行,我就向你們借債。”

花臂漢子一拍掌,當即讓旁人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筆墨,在旁邊找了幾塊石頭墊起,當做桌子。

他一邊執筆,一邊詢問道:“好嘞,不知大人想要借債多少?事先說好,大人可要準備好官身執告,以作借債畫押所用。”

溫越掃了一眼門衛,說道:“這裡共有六位兄弟,每人十兩黃金,我就借債六十兩黃金與他們買酒喝。”

“什麼?”

正在執筆往下寫的花臂漢子一愣,臉上的歡喜色,瞬間變化成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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