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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留隨意,寡人不攔諸位。”

韓東文的聲音在展太一腦中迴響著。

他沒有任何猶豫,抓起硃砂棒,狠狠刻上一個去字。

狗皇帝,死昏君,還看不清局勢,還不想借錢?

那好,待到泗蒙孤立,勢必要讓你付出代價。

國金司不可能參不透血港這赤裸裸的,名為交易的威脅。

賭氣放人,是為昏庸!

展太一寫完抬起頭來,看到其餘三位商使都已經書寫完畢。

紙張被各自倒扣內折,確認無人能夠看到之後,才遞到了韓東文的手中。

這位皇帝甚至還有功夫把面前一口白蘭地囫圇吞下,又抓過一粒硬糖塞到口中,慢悠悠地展開眼前的摺紙。

展太一看著韓東文,心裡一次又一次地確認。

沒有記名。

的確是沒有記名,什麼藏在房樑上偷看的侍衛,就算自己察覺不到,古雅也一定察覺得到。

沒有,當真是沒有。

其餘三位商使看著主座上的韓東文,各自交換著眼神。

“唉……”

良久,韓東文的嘆氣聲傳來。

“兩位要走,兩位要留。”

他竟然就這麼公佈了結果。

展太一的眼神立馬掃向了在座的所有商使,他們每個人都面面相覷,眼神裡頓時有了銳利的戒備。

竟然有兩個人要留?

走,自然有自己的一票,這不言自明。

是白鷹部隊?奧利瑪?祖陵國?

“也罷,正如寡人先前所說,絕不強留諸位。”

韓東文舉起面前的小杯:“同泗蒙做生意,就是泗蒙的客人,若是有想留下的商團,泗蒙自然會保他的平安,而沒了生意,出了泗蒙海域,泗蒙也無力保安,寡人言盡於此,列位,同飲一杯!”

“謝殿下!”

“謝殿下!”

“謝殿下!”

酒一飲而盡,投票的紙團被揉作一團扔進爐火,倒映在展太一不屑的眼神當中。

韓東文說的是拙劣的威脅。

不,連威脅都算不上。

出了公海,泗蒙便不保障退出商團的安全。

潛臺詞就是,你們可能遇到威脅。

笑話,泗蒙怎麼敢?

他國商團退出泗蒙,後腳就捱了打,泗蒙一國憑什麼跟四國樹敵?

“尾盤,八寶帝尖團!”

唱菜再起,玉盤上桌,卻是璀璨金菊的擺盤當中,包圍著兩團飽滿熾紅的蟹。

也不是蟹,仔細看去,那往常堅硬的蟹殼已經不是蟹殼,反而是將鮮蝦打成肉泥,混以澱粉進模具炸制而成、又以紅花上色的,如同蟹殼狀的鮮蝦脆片。

這樣人造的蟹殼當中盛著的,是多汁流黃的完整蟹肉蟹膏,麻煩的心板等部分皆已取下,僅留下這肥美精華,香氣撲鼻而來。

有侍女前來,幫助各位賓客以蟹八件拆蟹——雖然最麻煩的蟹殼已經被拆換,本可不必如此麻煩。

如此多的麻煩,只為了一口極鮮。

晚宴終畢,只可惜水油木的桌面早已千瘡百孔。

“沒有不散的宴,仍要離開泗蒙的兩位,一週後,泗蒙海洲港便正式開放,祝那兩位楊帆千里,一路順風!”

韓東文頓了頓,又說:

“一週之後,恰逢泗蒙值歲請仙大典,隨典,寡人正立大妃,遺憾要走的兩位無法共賀大典,江河為期,日後再見。”

眾人齊齊道謝,行禮,在一眾人的矚目當中,韓東文站起身來,與蒂爾達一道,離開了這輝煌的殿堂。

——————————

少卿,夜,延慶樓頂樓。

出宮之後的商團,自然不必國金司再加護送。

展太一環抱雙手坐在樓內的椅子上,望著臺上的戲班。

在他周圍,是另外三國的三位商使。

祖陵國的烏喇特,白鷹部隊的馬拉塔尼奧,和奧利瑪的何蘇。

幾人心思全不在戲上,只一言不發地望著彼此,一聲不吭。

“曾”

展太一將腰間的短刀拔出來,勐地插在了桌面上。

他的眼神如鯊魚一般,掃向剩下三人。

“說說吧,是哪兩位想要留在泗蒙?”

短暫的沉默。

最先開口的是奧利瑪的何蘇,他氣得一抖,連大鬍子都顫了顫:“展太一,他們倆就罷了,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本哈丹?奧利瑪當然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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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展太一嘖了一聲,眼神愈發兇狠:“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人,信這個字值幾個錢?值不值六萬金?”

“白鷹部隊投票是走。”

一身白衣的馬拉塔尼奧語氣沒什麼波瀾:“白鷹部隊一向只跟酬勞最多的人站在一邊,太一中將應當是知道的。”

聽他這麼說,剩下的祖陵國商使烏喇特連忙說:“祖陵國也是要走,中將,比起泗蒙,眼下祖陵國為何會想觸怒血港?”

展太一怒極反笑,將身子靠在椅子背上,樂了:

“都要走?我不明白了,都這個時候了,還嘴硬什麼?”

他勐地將身子前傾,把短刀從桌子上一把抓過,銳利的刀尖指向面前三人。

“現在嘴硬,難不成一週以後,我還能在海州港口看到你們?”

“自然可以!”

奧利瑪的何蘇大手一揮,衝著馬拉塔尼奧和烏喇特說道:“我勸你們倆趕快認了吧,不然怎麼辦,到時候接著假裝出海?假的裝成真的?”

“本就是真,如何為假?”

馬拉塔尼奧仍舊沒有動怒:“一週之後,血港定能在海州港口看到白鷹部隊的商團。”

“祖陵國同樣如此。”烏喇特接道。

展太一皺緊了眉頭,看著面前的三人。

他們都說自己投票是走,但明明有兩個叛徒。

泗蒙會怎麼做?

出了公海之後,他們會不會截殺商團,快人一步?

但投票明明是不記名的,泗蒙如何知道是哪兩個商團改了態度?

“既然各位嘴硬,這一週內,還請列位就在這延慶樓中歇息,想必你們不會拒絕。”

展太一把軟禁說得清新脫俗。

不能給他們機會,派任何人去和泗蒙通氣表忠心。

這一點古雅能夠確保。

到時候,就算他們真的從海州港和自己一同出海,泗蒙也只能當他們所有人都真的離開了。

至於明牌跳反的自己,展太一尚有能夠自保的信心。

動了他,就等於動了血港。

“可以!”

何蘇振聲。

出乎展太一預料的,馬拉塔尼奧和烏喇特二人居然也沒有猶豫地同意了。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展太一在腦中思考著,設想著一週後的海州港。

四條商船出港。

四條商船進入公海。

這時候泗蒙會開始報復。

不必考慮自己,那麼剩下的三條船中,泗蒙會放過兩條船。

他們怎麼選目標?

他們怎麼知道?

“這伊伊呀呀的,唱的什麼狗屁!泗蒙人就愛聽這個?”

一旁的何蘇轉移話題罵道。

臺上的戲班正值唱段,唱得入情。

“閉嘴。”

展太一面色如嚴寒。

何蘇一愣,不再說話。

幾人在沉默中,聽著這婉約的唱詞,看著沉默的展太一,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忽然,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來,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哥?你真來了?”

角落中,一個俊俏的男子走出,眉宇間竟然和展太一有幾分相似。

卻是延慶樓戲班的少班主,展玉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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