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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爾達?
蒂爾達·達克大公?
宴廳當中所有客人幾乎都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和恭迎韓東文的時候不同,前者是出於泗蒙的禮節,而他們現在的起身,眼裡全是不敢相信的訝異。
銀髮,碧眸。
被迎送進殿中的,卻居然真的是那位一人鎮國的大公!
她穿著一身樣式樸素並無什麼紋路的西亞衣裝——這是韓東文吩咐人準備下來的,一頭銀髮披在身後,舉手投足之間全是高潔而冷峻的氣度。
“大公。”
“大公。”
“大公。”
白鷹部隊的馬拉塔尼奧最先反應過來,雙手合於身前彎腰鞠躬,那位來自奧利瑪的哈丹和另一個來自祖崚部族的商使也立刻效彷起來。
蒂爾達掃視了他們一圈,輕輕點頭。
隨後,她如冷劍一樣的目光不躲不閃,筆直地刺向了展太一。
“……大公。”
展太一咬了咬牙,低頭行禮。
上位者在某些時候,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若一個國家的領袖不被按照領袖的規格受外人對待,並不是他本人大度一句沒關係大家都幾把哥們就能解決的。
更多的時候,他在這樣的場合代表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身後的國度。
他不受尊重,則國家不受尊重。
而蒂爾達身後存在的,是西亞公國法理上正統的政府,西亞大公邸。
這不是展太一能碰瓷的了的,正如他只敢在鍾禮林面前刁難,卻仍舊該對韓東文屈膝一般。
蒂爾達一眼掃過他,不急不慢地抬腿,一步一步走向了大廳的主位。
她竟然就那麼坐在了韓東文的身邊!
在她身後,一位玲瓏的宮女跟在身後,可愛的臉上滿是藏不住的緊張神色,似乎是第一次在宮中參與這等正式的場面一般。
韓東文抬頭看了小紅豆一眼,眼裡是滿意的神色。
你實在不必如此緊張的,上次出訪西亞的侍餐,你做的就很不錯,更何況此處是咱們自家的地盤。
他想盡力把這樣的想法用自己的眼神傳遞出去,不知小紅豆能收到幾分?
當她看到殿下熟悉的眼神的時候,那股緊張卻的確緩解了不少。
殿下沒有責怪的意思,說明沒有做錯。
不對……殿下好像從來都沒有責怪過……
“排宴,斟酒!”
侍餐禮官在殿側朗聲高呼,臺下如花似玉的侍女自殿廳左右兩側探入,手中恭敬而優雅地端著各式各樣的珍奇器皿,將每一種前菜冷盤一模一樣地奉到眾人的餐桌前。
水油木的桌子,磕碰稍重一些就會留痕。
那盛著菜品的碟盤,卻如同輕若無物一般,好似漂浮一樣從侍女們的手裡浮到了桌面。
泗蒙對宮女的要求可見一斑。
金玉相間的餐具器皿,如此高且統一的服務規格,只要韓東文希望,需要一週時間籌備的大宴也能在一日之內被調整奉上。
不似這些商使,這位泗蒙殿下身上沒有大量的珠寶、金玉,只有式樣莊重卻也簡單的常服。
然而,這華貴的晚宴,正廳內為他獻上的歌舞,這盤內的珍饈,座側沉靜絕美又恆強如冰山一般的賓客,全都是他華麗的大氅。
大貴!
佳餚入席,自然該有美酒相伴。
奧利瑪的哈丹和祖陵國的使節均是好酒之徒,他們早就覬覦泗蒙的美酒多年了。
國宴之上,會奉何種美酒?
他們的視線急不可耐地穿過正廳舞女的腰肢,尋找著端著酒壺的侍女,終於望見之後,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宮女捧著酒壺,蓮步輕搖近前,謙卑而敬重地跪在桌邊,斟出壺中的瓊漿玉液。
那是透明而又帶著琥珀色澤的酒液,沒入杯中,好似一汪可以握在手中的黃金湖。
主位之上,小紅豆卻破例坐在了蒂爾達的身旁,小心地替她分了杯盤中的餐食,直至以叉勺便可入口的程度後,蒂爾達才用左手持餐具將珍饈送入口中。
眾人在望著那新奇的美酒,展太一卻看到了這一幕。
他居然現在才真切地看到,這位西亞的大公竟然沒了一隻手。
幸災樂禍之餘,他牙齒也咬得死。
為何方才竟然連這都沒有看到?
這位大公的威懾難道如此之強,就算方才站在自己對面,也連觀察她沒了一隻手的餘力都沒有?
不,一定是太驚訝了,一定是……
“諸位商使,聽寡人一言。”
韓東文的聲音中氣十足地傳來,手中舉起碧玉的酒杯,居高臨下掃視著幾人。
於是所有人停箸,抬頭。
“今日左餐奉酒,並非尋常泗蒙的五穀所釀,而是西亞公國獨產,冰晶紫提的美果伴以泗蒙的釀造工藝混合而作。”
果不其然,那琥珀一般的酒液沒有尋常糧食酒的刺鼻,卻有著一股馥郁的果香。
“泗蒙與西亞正如此酒,西亞的紫提,與泗蒙的釀製缺一不可,今日寡人便以此酒入宴,邀諸位商使見證泗蒙與西亞之友誼長存!”
臺下,最為激動的是那位祖陵國的商使,他身上披著一件質地極其順滑而高檔的皮毛大袍,一眼便知能在泗蒙賣出極高的價格。
他愛酒,光用鼻子就能知道,杯中珍釀一定差不了。
如果這能作為商品?
“殿下,請問這珍釀以何為名?”
韓東文爽朗一笑:“哈,泗蒙的美酒一貫以產地為名,此酒釀於西亞於泗蒙之邊境白蘭山,寡人賜名白蘭地,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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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前。
“老師的意思是,使團不一定想走?”
韓東文望著面前找來的文永行,陷入了沉思。
“的確如此,老臣從來都在思索這冕江商團為何有如此動作,畢竟,鼓動所有人退出泗蒙並沒有肉眼可見的利得。”
文永行微微頷首,看著正準備更衣的韓東文:“此事重大,不得已才……”
“無妨,我一邊更衣一邊聽您說。”
韓東文身後今日服侍更衣的宮女自然不是小紅豆,她現在應當正陪著蒂爾達。
文永行點了點頭,正色道:“殿下上次口諭,命國金司不再退讓挽留冕江商團,逼迫對方儘快上桌相談結束試探,結果正如殿下所料。”
“逼迫……”
韓東文略一思索,差點露出一絲苦笑。
他當時只覺得國金司一下子手中權力太多,單純想在將商團這頭和文殊同唱唱反調,不讓他太過掣肘而已。
沒想到自己這種砸鍋的做派,竟然逼得冕江商團肯談了?
“他們要什麼?”
文永行答道:“此番冕江商團牽頭鼓動各大商使離開泗蒙前,曾想以血港之名同泗蒙國金司舉貸金四萬,用以兌付血港未結貨品之款項,金額碩大,又無從憑據,國金司並未貸之。”
“四萬金……”
韓東文不動聲色地在心中算著加減乘除,一碗湯麵不過幾個銅板,一匹馬算上馬車,價值約莫一到兩個金元。
百銅為銀,百銀為金。
若是一個銅板按一塊錢算,冕江商團這是要找泗蒙借四個億!
“國金司拒了他,便牽頭鼓動搞些小動作,以戰事相逼趁機退出?”
韓東文嘴角上翹一個弧度:“其他諸國的商使莫非就讓他當槍使?”
“或許其他幾國商使也知曉其中奧妙,此番冕江商團重新提出條件,卻要舉貸金六萬,想必盈餘的部分自然要相互瓜分的。”
韓東文聽了,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國家將陷入戰亂,留在此地的商團除了撤離和拋售兌現手中的國債,這展太一居然還不知足。
他甚至想要借一筆鉅款,以期戰亂將至可以緩還,甚至不還?
“其他人被他利用,卻只得兩萬金,冕江商團獨吞四萬,算盤打得噼啪響,不愧是個掮客。”韓東文沉吟片刻,眉頭忽然舒展開來。
“若他們今夜既知泗蒙與西亞戰亂將歇,還敢不敢借,借了還敢不敢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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