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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王之國,勞而多禍。”
“倉稟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管子》
——————
距離《卻陰》開服七年前。
海州。
天氣炎熱而粘潮,空氣裡滿是海邊特有的腥味,遠處的路面在熾熱的烈陽下彷彿在跳動著、扭曲著。
鍾晟站在一處高臺之上的陽蓋傘蔭下,由此處看去,能眺望到整個海州的港口。
他穿著全套的禮甲,黑色的鐵胄,紅色的封繩紋路,凝望著港口。
港中停著的是幾十艘整齊的艦艇,帆槳齊備,船身更是鑲嵌了怯濤石,讓艦艇能夠做到在水中靈活而敏捷地突進。
靈根,或者法源,或者別的什麼東西——當以一敵百的超凡者存在,一切戰爭都會更加註重於個體而非廣大的範圍,因此這樣的艦船隻為了追擊、接近而用,自身再無其他的武裝。
至於那些能夠飛天遁地無視水陸的強者,自然並不屬於這片戰場。
這只是寇患——水寇海賊滋擾漁艇商船,如此而已。
時任泗蒙國兵司景部部尉,鍾晟。
這是他剛到海州的第二天,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要到海州來,更想不明白,為何駐紮在此的國兵司士兵連水寇都清剿不下來。
“部尉大人請用。”
一個同樣穿著兵司甲冑的勤務兵端上一個銀盤,當中是散發著寒氣的瓜果,在這樣炎熱的空氣當中,那緩緩墜到桌面上氤氳開來的冷氣彷彿仙露一般惹人嚮往。
和鍾晟不同,勤務兵分明很熱,他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那已經精簡過的甲冑裡的衣服更是應當已經被汗水打溼透了。
鍾晟低頭看了看他:“從泗楊送來的?”
勤務兵點頭。
“送來了多少瓜果?”
“報部尉大人,共有涼瓜六十斤,甜冰露四十壺,可供大人駐紮海州享用。若有不足,也會立刻從泗楊再運來。”
“哼,運來……”
鍾晟低聲唸了一句,不屑地笑了笑:“別端到我這裡來礙眼,冰露全部開壺,涼瓜全部切下,凡一會要上艇的兵司將士都可享用,快去!”
“是!”
勤務兵兩腿一併,啪地站直了身子,一刻也不耽誤地轉身離去。
鍾晟望著自己帶過來的兵,滿意地點了點頭。
“部尉大人,昨夜收到少爺寄書一封,請您過目。”
又一人呈上一封書信,鍾晟微微挑了挑眉毛,接過信來拆開,喃喃讀道:
“父親大人膝下,敬稟者……”
他卻只是隨意掃了兩眼,就在手中揉成了團,皺眉捏在了手中。
“大人,少爺是否已在宮中了?”
鍾晟的身後,一個看起來和他關係密切許多的侍衛微微低頭問道。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隨手將那揉成一團的信紙朝著這侍衛一拋,侍衛手腕輕輕一抖,打出一道火舌,便將這紙團在半空中燒成了灰。
這是一個規矩。
一個鐘晟很不喜歡的規矩。
凡率兵之將離都出徵的,便要將自己的妻婿家臣盡數送入宮中,直到此人出征歸來,方才能將他們再從宮中接回家裡。
這些人,就是皇帝的人質,一種樸素的,絲毫不加掩飾的制衡。
如此規矩,自然是為了最大限度避免反叛的發生。
而鍾晟認為,那年少的殿下防著自己反叛,這本身算是一種侮辱。
所以他自然不喜歡這規矩。
而兒子鍾禮林寄來的所謂家書,自然也並不承載著什麼思念,只是在書信中告知鍾晟自己已經進入宮中,暗示他要小心行事罷了。
這樣的書信,沒有讀的必要。
“大人,前鋒十二條戰艇已經準備妥當,隨時等您的命令!”
鍾晟這才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抬手朝著遠處一握:“出發!”
這已經不是巡邏埋伏蹲點抓幾個水賊的時候。
這是要舉大軍突進,一鼓作氣蕩平海寇之時!
“不要——!”
一聲驚呼,鍾禮林猛地從床上坐起,伸手朝前方一握。
面前卻是空無一物的床簾,尚且還有些暗淡的晨光撒進房中,照得一切都冷冷清清。
七年前到現在一直出現的,荒唐又熟悉的夢。
鍾禮林張口喘了一會氣,從床榻上起身,輕搖了兩下牆上的小鈴,一個下人便敲響了房門,將他要更換的衣物奉了進來。
焚香,梳髮,更衣、烹茶。
“大人,您用些茶點吧,沒吃東西就喝茶可傷身。”
下人這麼說著,鍾禮林搖了搖頭,端起茶杯輕吹兩口,便啜飲而盡。
“衣帽可備好了?”
他若有所思地問。
下人連連點頭:“朝服和禮帽都已經備齊全套,您歇息好了,奴才就替您更衣。”
“現在便換上吧。”
“是。”
鍾禮林站起身來展開雙臂,眼神望著窗外出神。
下人給他換上了內襯,套好百鳥套袍,在腰上封好兩拳寬的腰帶,一套朝服穿戴完畢,這才恭敬地雙手呈上一個木盤。
那上面是錦緞的綢子,綢子上,靜靜地擺放著一頂官帽。
鍾禮林凝視了那官帽半晌,莊重地伸出手去,戴在了自己頭上。
這帽子已經多久沒有正式戴過了?
“大人。”
下人收回木盤,崇敬而又小心地看了看穿戴整齊的鐘禮林,低聲開口道:“今天,今天殿下真的要上朝了?”
鍾禮林輕嘆一口氣,轉過頭看了看窗外逐漸明亮的天空,緩緩點了點頭。
——————
“我不明白你們的意思。”
黃子文坐在卻陰文創公司的一間辦公室裡,他的面前是兩個身穿名貴西裝的公司代表,想必是相對高層的人物。
其中一人輕輕咳嗽一聲,開口道:“您已經簽過保密協議,咱們可以把話說的明白一些,您從之前的僱主離職已經有一段時間,而我們想要給您一份報酬不菲的工作,其他的您還有哪裡不清楚?”
黃子文看了看這兩個人,皺起眉頭:“你們說希望我去考究卻陰這個遊戲裡的背景,傳說,文化?”
他拿過面前紙杯裡的檸檬水喝了一口,砸吧著嘴:“這是你們的遊戲啊,這些不都是你們設定的嗎?”
兩個穿西裝的人相互對視了一下,有些尷尬地開了口:
“我們……這不全是我們設定的。”
“不全是?”
“沒錯。”
一個穿西裝的人點了點頭:“《卻陰》這款遊戲的角色、劇情生成都靠AI進行,相對的,人工智慧形成的程式碼庫相對封閉,只對遊戲伺服器有讀取呼叫的許可權,我們……我們想多研究一下這個AI現在自主學習到了什麼程度,看看能不能在製作遊戲之外,也發揮其他的作用。”
黃子文有些不敢相信,他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你們直接從伺服器讀呼叫的資料不可以嗎?”
“那樣我們只能讀到AI返回的最終資料,但沒有辦法研究它是依靠什麼樣的邏輯返回這些資料的。”
西裝男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黃子文先生,我必須提醒你,即便你不和我們合作,依照先前的保密條款,我們現在的對話你不得以任何形式透露給第三方,否則卻陰文創公司保留對您的追責權力。”
黃子文愣了愣,他現在腦子裡根本沒想什麼保密的事情,完全被對方所說給嚇到了。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遊戲不是人制作的,而是AI自己製作的?
這是什麼科幻裡的AI?
“這個AI不也是你們製作的嗎?依照AI當初製作的底層邏輯去開啟你們所謂的封閉程式碼庫,不可以嗎?”
兩個西裝男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黃先生,看來您對我們的提議沒有興趣,那麼很遺憾,我們只能另外……”
“別別別,我幹,我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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