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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苦了,我呸!”

藥還沒有入口,韓東文只是聞了聞味道,就有些想嘔。

小紅豆自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抓著衣角低著頭。

“這是什麼藥啊?”

他嘟囔道。

“虎……虎心湯,殿下。”

還以為是在問自己,小紅豆下意識地回答道。

韓東文皺了皺眉,將手裡的藥碗放下。

在《卻陰》裡,他不記得有叫這個名字的恢復道具。

遊戲中由NPC流通的,隨時能夠買到的藥水等物品非常初級,等到玩家逐漸進階後,幾乎所有的物資都是在玩家之間流通。

即,由喜歡鑽研生產類的玩家從市場收購材料,之後根據相關的生產玩法制造藥水、護符、卷軸乃至技能卡等等。

這使得NPC出售的低效藥水完全沒有了需求,甚至成為了一個梗,在諷刺生產玩家水平差的時候,就會說,你這玩意還不如一個化瘀散/回春丹。

梗的利用多種多樣,即使韓東文先前並未專精過生產,總還記得NPC能夠出售何種藥材。

虎心湯,他從未聽過。

“這藥具體是什麼功效?”

聽他這麼一問,小紅豆立馬想起了在迎春宮中學到的知識。

這位殿下有那種愛好,一般人自是撐不住的,也正因如此放縱,傷了身體中的靈氣,導致了身子虛弱,也落下了病根。

也就是,虛了。

然而身子虛了,心卻沒有,在瘟君詔令下,太醫鑽研數載,取北部白蘭山中猛虎之骨燒灼碾碎為粉,伴陽炎花和左牛藤煎制而成這味“虎心湯”,是韓東文幾乎每天都要喝的。

小紅豆細細和韓東文說了這虎心湯的來歷,他登時覺得牙齒有些發酸。

這他媽的不就是壯陽藥?

我都是一瘟君了,都成了這麼一株病秧子,居然還敢將壯陽藥當水喝的?

韓東文咬了咬嘴唇:“我放涼些再喝就是了。”

如果說為了活命,政治上需要儘快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那麼身體上最基本的事情,就是停止這種荒唐透頂的生活。

禁慾!

早睡早起,鍛鍊身體!

韓東文暗自下了如此的決心,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小紅豆:“已經快正午了,為何這時候才煎藥送來呢?”

小紅豆只眨了眨眼:“平時……平時殿下也是這個時候起來的,今天、今天早了些,藥院那邊想必是不知道的……”

原來如此。

韓東文點了點頭:“你記不記得,昨日我起床後幹嘛去了?”

小紅豆昨日雖然未當值,但殿下每日的去處是所有侍女都需要溫習一次的。

昨日他耍了花鳥,今日便不好再建議他去花園。

昨日他戲了魚蟲,今日便不能提議湖池。

“殿下您昨日起來去了涵清娘娘的池雅宮,一直待至了傍晚,用過晚宴後,太書閣的文大人求見您,按您的吩咐並未迎文大人進殿,入夜之後,您又叫涵清娘娘侍寢,如此……就是一天了。”

儘管小紅豆說的很細很細,但韓東文大約也只聽明白了一件事。

他昨日沉淪於這位涵清,整整一天!

“真是,就算那麼漂亮,也不至於……”

自言自語到一半,韓東文便沒了底氣。

涵清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

能把這樣的藝術品召之即來,來之即用,也不是沒有沉迷的可能。

“那位文大人是……”

小紅豆看了他一眼,接過話來:“殿下,文大人找殿下,是為了商討‘值歲請仙典’的事宜,他昨日特地吩咐要次日的侍女提醒殿下的。”

值歲請仙典。

這恐怕是韓東文唯一還能被群臣想起來,隨後咒罵著去後宮找他的時候。

也只有在這典禮上,不管幕後黑手是誰,總還是需要他韓東文站出來。

因為值歲請仙典是百姓面聖的時節。

每年值歲,泗蒙國君應當面見萬民,領頭值歲,請下庇佑泗蒙的仙靈,祈求仙靈在來年繼續保佑祂的子民。

按理說,值歲應從午夜開始,一直到東方既白,開啟新的一年。

但瘟君幾乎每次都是草草露面了事,從未認真當過一回事。

即便是這樣的瘟君,也不得不出一次面,只因為在百姓面前,總還是要有一位皇帝,哪怕是傀儡。

“值歲請仙……文大人……”

韓東文唸叨著,忽然眼神一動:“太書閣的文永行?!”

小紅豆疑惑地點頭。

韓東文捏緊了拳頭,肩膀因為激動微微顫抖了起來。

激動是因為文永行是個大忠臣,能替他重奪大權,掌管江山?

非也。

激動是因為韓東文想到了在值歲請仙典上做什麼動作?

也並不是。

韓東文咬了咬嘴唇,儘量想讓自己所思所想不形於色一些。

文永行,官奉太書閣閣老,泗蒙一國並無相位,太書閣便是名義上為皇帝諮詢、起草詔命的秘書機構,並無決策之權。

而皇帝自己都無權的現在,這太書閣恐怕多半也就是裝裝樣子罷了。

也正因此,值歲請仙典這種麻煩又無關緊要的事情,便交給了太書閣去跟進。

韓東文看劇情並不認真,經常讀個梗概便匆匆跳過,但他對文永行記得很清楚。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位文永行文大人,若是角色建立在泗蒙的玩家,就一定見過。

文永行,死在了整部遊戲的最開始!

——————

皇宮之外,請仙台。

是夜,是新年。

萬民早已擠滿了廣場,兵卒手握長戟,將浩蕩的百姓隔在請仙台的外側。

由皇宮的懸日門出來,到請仙台上,一共三百六十步。

這三百六十步,已全都在兩旁站滿了兵卒,左側身著國法司的湛藍鐵甲,右側則是國兵司的隕鐵黑胄紅披。

每間十人,又多一位頭戴銀龍盔的遮面兵將,手中卻無兵刃,只是捧著一隻明燈。

何其莊嚴。

少頃,如同在谷堆中點了燭火,泱泱萬民中忽然躁動了起來。

“皇上!”

“來了!來了!”

“咚!”

“咚!”

對應這喧鬧的,是所有士兵幾乎整齊劃一地,將手中長戟柄末錘在地上的聲音。

幾聲過後,夜空中沒了喧鬧,只留著這一聲聲的金石相擊之聲。

瘟君就在這震天的戰戟聲中,從懸日門走出。

“歲豐之願,天子請仙——”

瘟君持香叩拜四方,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頭髮花白,卻梳得燙貼,身穿素色書袍的老學士。

這用硬朗的聲音執禮的,正是太書閣閣主,文永行。

上香完畢,接下來本應是帝君同百姓致辭,卻看見瘟君本人不過站上仙台招了招手,便轉身拂衣而去。

站在他身側的文永行面色忍住未變,只低垂下眼簾,用旁人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微微嘆息一聲。

隨即,他站上了仙台。

“承泗蒙天子,孝顯賢書東文皇帝,太書閣閣主文永行代請上仙,萬民皆當一同發願,祈上仙佑我泗蒙國運昌盛,長治久安!”

文永行努力站直了自己已經有些老邁而僵硬的身子,朝著面前一爿金色圓盤朗聲喊道。

經這“靈聲盤”一擴散,廣場萬民耳邊聽得真切,紛紛和手低頭,安靜地、整齊地做出奉香的動作。

瘟君此時早已由懸日門返回皇宮,朝著他心愛的後宮走去。

然而畫面突變。

月朗星稀的夜空之中,一束金色的華光驟然降下,正正將請仙台上的文永行籠罩在其中!

士兵走卒,平民官宦,不禁紛紛抬頭望向那耀目的光柱。

只見文永行的身軀如同失了重力一般緩緩浮升,他的雙手無所適從地在空中揮舞,那光柱卻越來越亮,在幾乎將近於烈日之輝那般刺眼的一瞬間,卻“唰”的一聲驟然消失不見。

太書閣主文永行,也一併消失在了夜空當中。

與此同時,幾乎成千上萬柱光芒,在舉國上下各處從天而降。

深林、小村、漁港、礦場……

舉國各處的光柱,一瞬間將這遼闊的國土幾乎照成了白晝之國!

片刻。

光芒頓時消散。

光芒消散之處,若是周圍有人觀看,一定會驚訝地注目——從那光芒之處,竟走出了人。

或男,或女,或高,或矮。

他們新奇地打量著周遭的風景建築,頗有活力地奔跑蹦跳,熱血滿腔地怒吼。

泗蒙國民稱這些從天而降之人為“異人”,只因他們從天上而來,看起來卻也沒有仙家氣度。

《卻陰》中的泗蒙國故事,便是由此展開。

韓東文、韓陽自己,也曾是這些異人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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