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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羅大海的辦公室出來,張雲起在走廊上看到李雨菲趙瑩瑩三人後,心裡倒是有幾分意外,說你們還沒回去呀?
李雨菲微笑說:“等你呀,我們打算去六中那邊吃東西,你去嗎?”
劉子城的臉色變得有點兒難看,張雲起想到大哥還在大姐家等他,抱歉道:“我還有事情,下次吧。”
這大概是李雨菲第一次被男生拒絕,旁邊的趙瑩瑩訝異的張大了嘴巴,李雨菲的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化,她點點頭,說:“那我們走吧。”
從辦公樓出來的一路上,張雲起感覺到了李雨菲變得冷淡不少,但沒在意,和她們在校門分了手,直接回大姐家。
張雲峰在大姐家已經呆了很久,也不歇了,他給大姐塞了600塊錢,大姐一個勁的往回推,張雲峰就把錢放在桌子上,說這錢是給我外甥的,然後和張雲起離開。
下樓的時候,他笑著對弟弟說:“走,咱先去服裝市場給你買幾件衣服再回家。”
張家以前沒有買衣服的傳統,大多數時候,張雲起都是穿張雲峰剩下的舊衣服,但糙漢子粗中有細,張雲峰想著弟弟馬上要到市裡唸書了,再穿破舊衣服,會被同學瞧不起。
哥倆來到市裡的服裝市場,張雲起給自己買了兩件白色襯衣,兩條黑色褲子,兩雙回力白膠鞋,他沒什麼太多講究,有換洗的就可以了,後面又給家裡老四老五各買了兩套衣服鞋子,他和大哥都不知道兩個妹妹穿多大尺碼的,就按照身高粗略估算了下,往大的買,反正小孩長個快。
買完衣服後,張雲起找了家理髮店剪頭髮。
九零年代初的男生要麼是光禿禿的平頭,要麼是鍋蓋頭,時髦點的就留大長毛,搞成中分或者三七開,就是郭富城年輕時候的那種髮型,都不入了張雲起的眼,他讓理髮師把兩側頭髮剃成板寸一樣短,中間頂部稍微長一點點,最後用電吹風吹成蓬鬆狀,整個人立馬就顯得乾淨精神多了。
剪完頭髮,張雲起又去了新華書店。
他想買一些商業書和改革之類的資料,身處這樣的一個大時代,想要發財,深入瞭解這方面的內容是很有必要的,畢竟中國改革開放40年,走過的彎路太多太多了,裡面存在的機遇也太多太多了。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九零年代國有企業效率低下的原因是什麼?
放在30年後,幾乎所有學過經濟學的人面對這個問題,都能很順口地背誦出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科斯在1959年寫過的那句斬釘截鐵的話:“清楚界定的產權,是市場交易的前提。”
因此,國企改革的核心,是產權制度的改革。
可是,從1978年開始的國企改革到現在,整個中國從決策者、學術界、企業界到普通的公眾,都錯誤的認為國有企業的效率低下是可以靠“內部改造”來解決的。
正是因為這個錯誤的想法,導致大多數的國有企業在艱難的處境裡面掙扎,甚至是走向死亡,然後被資本家們接盤,最終推動了中國房地產行業的蓬勃發展,房價也成了老百姓心裡永遠的痛。
要知道,從九十年代中後期,全國性的房地產開發和城市化向全國蔓延,巨大商機讓資本家們發現了巨大的土地級差機會,他們透過重組併購甚至是承包經營的方式控制日薄西山的國營企業,但絕大多數資本家們志不在怎麼經營好國有企業,而且進行土地開發,像吸血蟲般鑽入國家的心臟部位汲取鉅額財富!
這些張雲起心裡都很清楚。
這就是他的優勢。
作為一個先知者,他知道自己要積累和利用這些優勢,因為隨著時間推移,這些優勢也會一點點的消失,所以他想盡可能的多的學一些商業知識和改革之類的資料,還有就是想到一些重要的東西,他就用獨特的方式記下來,比如歌曲、小說、國家大事,改革開放程序中的一些重要節點和舉措,這些都是他未來博取一份好前程的資本。
時間一天天過去,張雲起在家裡過了一段清閒自在的日子,他每天就是運動和看書,有時候也會想起紀靈,那個帶著明媚氣息的女孩。
8月23號那天,紀靈的爸爸紀重打電話到村委會找張雲起。
村委會主任張金貴的兒子二胖跑到張雲起家通知了他,他知道前些天和紀重說的事情有了結果。
他想在開學前去看看坐牢的老爸,但老爸在隔壁貴平縣監獄,限於年齡,一些探監的手續對他來說很麻煩,紀重找人打個招呼就會簡單很多。
在電話裡,紀重告訴他說探監的事情已經辦妥,25號拿戶口本去貴平縣監獄登記就行了。
張雲起當即決定25號走。
雖然9月1號才開學,但探望在監獄裡老爸後,他還想去市裡找個賺錢的門路。他可不僅僅是為了唸書才去江川市的。
張媽知曉張雲起要提前離家後,當天就為他把那點被褥拆洗了一遍,雲峰拿了500塊錢硬往弟弟手裡塞:“你去市裡讀書估計也難得回來一次,多拿點生活費,吃好點穿好點,不要叫人瞧不起,沒錢了就打村委會的電話,我給你送錢過去。如果放長假,就多回來看看。”
張雲起沒接,說自己存了一些錢。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打捆好了自己的行李。一條老墊子,被褥是早年間姐姐出嫁後留下的,上面有不少的補丁。他用三根斷麻繩續在一起,便扎住了這出門的全部行囊。當然,這些東西都可以在市裡買,但以前家裡窮怕了,也節省慣了。
晚上,張雲起和衣躺在床上,一直半睡半醒,明天要去探望監獄裡的老爸了,他總有點兒心神不寧,很多過去的片段在腦子裡回閃浮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感覺有人輕輕地摩挲他的頭髮,他知道這是媽媽的手,於是睜開了眼睛。
張媽立在床邊,手裡拿著當年大哥上學時用過的那個黃提包,說:“一晃眼,你也要出遠門唸書了,誒,不是1號才開學的嘛,這麼急著去做什麼?”
張雲起沉默了一下,才道:“媽,前段時間我跟紀靈她爸爸說,我想去監獄裡看看我爸,他就給我把探監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探監時間就是明天,之後我再去學校,不過探監需要戶口本登記。”
張媽站在床邊沉默半晌,最後嘆了口氣道:“去看看也好,大半年了,他在裡面也難捱,我給你去拿戶口本。”
張媽轉身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說:“這事不要讓你哥哥妹妹們知道。”
張雲起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晨,從龍灣鎮開往封陽縣的第一輛汽車過來後,擠在土路邊上為張雲起送行的全家人,都舉起胳膊攔車。
車一停住,張雲起就立刻提起那捲行李擠了上去,他笑著揮手向親人們告別。
一個多小時後,汽車到達了封陽縣,張雲起在車站換乘前往貴平縣的汽車,到達貴平縣監獄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現在已經入了秋,再過幾個月就是冬天,他想著爸爸在監獄裡會冷,於是在外面買了一床過冬的厚被子、兩件大棉襖,兩條香菸,監獄裡有小賣部,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可以在小賣部買,他就往爸爸的賬戶上充了600塊錢。
探監時間快到的時候,他拿著戶口本登記,領取探監證,然後按照探監號坐到自己的探視視窗前等待,等待的時間似乎特別漫長,牆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清晰可聞,他的腦海裡不時地漂浮著過去的片段,內心被煎熬充盈著。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張雲起突然聽到獄警的叫號聲,透過玻璃窗,他看到了被獄警帶上來的一隊犯人,全部蹲在牆角下,雙手十指相扣抱著後腦勺,獄警一個個叫號碼,等待探視的犯人依次站起來,開啟手銬,進入探監室裡。
看著這一幕,張雲起的心臟慢慢地攥緊了,但是很快的,一個男人就出現在了他的眼眶裡,長得很瘦弱,頭髮已經白了大半,有一點點的馱背,臉上滿是褶子。
張雲起想笑,想讓自己在這個瘦弱的男人面前顯得精神一點,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笑不出來,反倒是心裡湧出一股傷感的情緒,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猛地扎進記憶深處,捅得他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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