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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的8月,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濛濛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涼意,正紛紛揚揚地向江川市這座南方小城飄灑著。時令已快到立秋,空氣溼度越來越濃了,湖湘大地炎熱而漫長的酷夏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成熟又豐美的秋天還遠遠地沒有到來。
在這樣細雨紛飛的日子裡,如果沒有什麼緊要事,人們寧願一整天足不出戶。因此,江川市的大街小巷倒也比平時少了許多嘈雜,一些政府機關單位就更加清閒了,往往一張報紙,一杯濃茶,就是一天的光陰。
當然,江川市公安局不在此列。
作為維護社會治安和預防偵查違法犯罪的機關係統,江川市公安局每天都格外的忙碌,尤其是一些基層民警,比如負責接待的小趙,今天她剛剛上班,買的豆漿油條都還沒來的吃呢,就有一個小年輕跑進來。
當時小趙被嚇了一跳,給這個小年輕的樣子給嚇的,面色蒼白,一身襤褸,頭髮裡沾滿灰土,衣服上粘著一塊一塊的黑色泥垢,尤其是他的左褲腿被撕開了一個豁口,隱隱能見裡面的血肉,而褲子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深褐色,看得人觸目驚心。
小趙立馬迎了上去:“小夥子,你來公安局報案的嗎?”
男生搖頭,道:“我找紀重。”
頓了一頓,他又說:“我是他外甥,叫張雲起。”
紀重可是市公安局副局長,位高權重。小趙不敢怠慢這個自稱是副局長外甥的小年輕,但又有點摸不準他話裡的真實性,於是給他倒了一杯熱開水,說:“你等等,我給你打個電話。”
張雲起點頭說謝謝。
離開沒多久,小趙就回來了,她臉上已經換上一副熱情洋溢的笑容:“小夥子,這邊請,紀局長在辦公室等你。”
張雲起立馬起身說請帶路。
來到紀重的辦公室,他敲門。
“進來。”
張雲起推門進去,辦公室挺大,佈局格調烙印著舊時代的痕跡,背面有個很大的深紅色書櫥,紀重正坐在辦公椅上批覆公文,看見張雲起的時候,饒是他浸淫官場多年,定力很好,也被驚了一下,站起身來說:“小張,你這是怎麼回事?”
張雲起儘量平靜的說:“紀叔叔,我沒什麼事,搞成這樣子,是因為昨晚封陽縣煙管辦的人在鄒家坳堵我們。”
紀重的眉頭皺了起來:“煙管辦的堵你們?”
張雲起點頭:“對,現在我哥被他們抓走了,我逃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點小傷。”
昨天晚上,他從山道上滾下來後,煙管辦的人還追了他七八里地,他跑的肺都要炸了,最後跳進河裡才躲過一劫。
後來爬上岸後,他想了很久,眼下大哥被人抓走,情形緊迫,他不得不擔心封陽縣煙管辦的跑到云溪村去抓他,老媽心臟不好,知道大哥被抓了指不定出什麼事!
偏偏家裡一窮二白的,根本拿不出一個能夠處理這件事情的親戚。最後想來想去,他想到了紀重,眼下,只有紀重能替他力挽狂瀾!
於是他拖著傷腿步行走到了封陽縣,也不敢進城,他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子,才來到江川市公安局。
張雲起知道,這些不是紀重想聽的,紀重想聽的應該是昨晚煙管辦抓他哥倆的經過,於是他把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紀重。
紀重沉吟半晌,才道:“現在全國各地都在大力提倡發展市場經濟,按理來說,你們這種市場經濟行為不能簡單的定性成倒買倒賣,政府一般都是不提倡也不反對的態度,畢竟也算是為本地經濟繁榮做了貢獻,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封陽縣煙管辦不會搞這種事情吧?”
不愧是當官的,一句話就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昨天晚上事發的時候,張雲起就想到了有人在背後打擊報復,當時他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人,就是趙四平!
重生以來,不說他為人多好,但基本上也算是與人為善,唯一有矛盾的人就是趙四平,趙四平三番五次撂下狠話要報復他,加上他親哥是煙管辦主任趙啟仁,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他乾的。
張雲起也不隱瞞,把他和趙四平的恩恩怨怨以及推測全都告訴了紀重。
紀重聽完之後,心裡對這件事情已經有了定論,張雲起跑來找他,肯定是希望他出面來解決這樁麻煩事,但是他沒說幫忙,也沒說不幫忙,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才問道:“小張,你今年多大了?”
“16。”
“真是年輕呀。”
“紀叔叔,你是想說我幼稚嗎?”
紀重心想這小夥子倒是乾脆直接,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其實我感覺的出來,你這個小夥子很聰明。”
張雲起可不會傻到以為紀重在誇他,這擺明了是話裡有話,但眼下他滿腦子都是被抓走的大哥的安危,實在沒心思和紀重繞來繞去,道:“紀叔叔,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
紀重點了一根菸,靠在椅子上,笑著說:“小張,你是七月初開始販賣烤煙的吧,這段時間,你跟我女兒關係很好呀。”
“是的。”張雲起並不否認。
“那你知道嗎,我是幹刑警出身的,年輕的時候,也算得上是活在生死邊緣,所以我最看重的就是家人,紀靈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很反感別人利用我女兒搭關係!”說到這裡,紀重臉上的笑容已經斂去,他盯著張雲起道:“這件事情就這樣吧,我相信封陽縣煙管辦會處理好的。”
張雲起沒有半分避讓:“紀叔叔,我和紀靈是好朋友,單純的好朋友,就算你不願意幫我,但這點你沒必要懷疑。”
“那就好,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紀重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小張,你腿上有傷,我叫司機送你去醫院看看。”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張雲起已經意識到如果自己離開這間辦公室,就很難再見到紀重了,更不要說搭救被抓走的大哥了。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他面對的畢竟是一個浸淫官場多年的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對錯,只有利益!這句話不能說放之四海而皆準,但在某些情形下是適用的,比如此時此刻。
見不到兔子,紀重是不會撒鷹的!
張雲起想到這裡,對紀重道:“我只不過受了點小傷,不用去醫院,紀叔叔,我倒是還有件事情想跟你談談。”
紀重沒想到張雲起還會堅持,這並不是一個聰明小夥子該乾的事,他笑著放下話筒:“去醫院檢查一下還是有必要的,不過你可以先說說事。”
張雲起從兜裡掏出一份報紙,擺在紀重面前的辦公桌上,說:“紀叔叔,你最近是不是在調查這個案子?”
紀重看了張雲起一眼,才拿起桌面上的報紙,報紙的頭版頭條是前段時間江川市一名高三女學生被姦殺的事兒。這個案子警方已經初步鎖定犯罪嫌疑人,但至今也沒有抓到人,罪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個案子是近年來江川市極其罕見的侵害女學生的重大刑事案件,在社會上引起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市委已經責令市公安局必須在十天內抓到嫌疑人。紀重作為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壓力極大,如果不能儘快給市委和全市人民一個交代,很有可能影響到他的仕途,但他不大明白的是,張雲起突然提及這個案子是什麼意思?
紀重的目光從報紙上轉移到張雲起的臉上,道:“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想法?”
張雲起說:“想法沒有,不過我知道這個兇手藏在那裡。”
“什麼?”
紀重的瞳孔陡然緊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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