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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村眾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學堂開學!

一串火紅的鞭炮跳躍著發出巨響,圍觀的眾人連連驚呼。炮仗聲平息後又是一連串熱烈的鼓掌。

人群中,賀雲賀桑揹著小書包,大手拉小手,眼神裡充滿對知識的渴望。

除了穿著中山裝的村幹部,主席臺上還站了幾名穿大衣的人,想必他們都是從省裡來的大人物。

胡婠婠穿著新外套也一同站在上邊。作為翻修學堂的“大功臣”,她代表所有志願者接受了表彰,並和那幾個大人物一一握手交談。

她看起來春風得意,儼然已經是人生贏家。在旁人羨慕的眼神中她卻悄然握緊了拳頭,眼底深處填充著濃濃的不甘。

這幾個風衣男正是省會s大的教授跟校領導,本來年前有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要給胡婠婠,結果因為那段時間她進過派出所,風評不好……所以最後,這事兒徹底黃了!

儀式完畢,所有孩子都準備進去。

林杏兒蹲下來替賀桑理了理碎髮,“小桑在學堂裡要注意安全好嗎,就像嫂子之前教你的那樣。”

“嗯,桑桑一定會的!”

另一隻大手同時摸了摸賀桑的頭頂,賀祁濃黑的眼珠裡全是溫柔的光。

換到二弟賀雲的時候他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只說:“要顧好桑妹。”

“大哥放心、嫂子放心。”

賀桑身體特殊,林杏兒帶了點東西想親自交給授課老師,趁機交代些注意事項。

結果老師一出來,幾雙眼睛對看,都帶著笑意。

原來毛清羽是這裡聘請的國文老師,而劉方則是負責教算術的。

在他們看來人生來平等,不應該存在階級之分,地主家的後代又如何?不一樣是中華大地孕育出的同胞嗎。

見到學堂老師後林杏兒瞬間放心,她跟這兩人已經打過兩三次交道了,靠得住!

“舍弟舍妹就拜託你們了。”賀祁真摯道。

毛劉二人趕緊謙遜地揮揮手,“應該的應該的……”

鑑於他們還有其他學生和家長要接待,賀祁二人不再多留。

回家的路上偶爾有村民路過,三三兩兩的交談聲替他們遮掩了尷尬。等到漸漸開始上山了,周遭無比安靜。

氣氛有些彆扭,林杏兒埋頭盯腳尖數著自己的步子,餘光瞥得見賀祁深灰色的長褲和垂下來的右手。

“你的手腕……”

“你的傷……”二人同時發問。

賀祁一笑,“我的手早就好了,你呢?”他還特意撩開袖子給她看癒合的傷疤。

深色的肌膚上留著幾個淺淺的肉色凸起,那是增生的疤痕,過段時間就會消下去。

林杏兒自己的手腕早就恢復如初,她點點頭,“我的手也好了,多虧了你的藥酒。”

“對了,你最近……很忙嗎?”

賀祁沉默了一瞬,隨後如常道:“還好,就是生產隊上的雜活比較多,我想多掙幾個工分,年底可以有分紅。”

林杏兒撇撇嘴,她才不信呢!明明現在是農閒期,外邊的活兒再多,也不可能讓他一天到晚都不著家。

況且賀祁自以為瞞得很好,其實林杏兒早就發現他衣服上沾了麵粉,後來又出現了糖屑,前幾天她還在他外套上聞到了肉腥味……

因為實在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細節,她一時間也猜不到他在做什麼。

只好提醒:“無論你多忙,總是要注意身體啊,不然你倒下了誰來撐這個家?”

她可不希望賀雲賀桑還沒讀上大學,他們大哥就英年早逝或者被人抓走……

這段時間賀祁雖然身體很疲憊,但精神上卻十分富足,想到一家人的未來還有此刻林杏兒的關切,他心裡就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力氣使都使不完。

前方忽然出現柳珮的身影,她好像正在搬什麼東西,腳下一大癱黑影好似麻袋。

賀祁自然地牽起林杏兒的手,腳步加快。

他鷹隼一般的視力讓他看清了,地上躺的不是麻袋,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且是男人。

林杏兒跟上他的腳步,也顧不著羞澀,因為她也發現了柳大姐正試圖抬起一個行動不便的人。

在柳珮和那男人即將齊齊摔倒之前賀祁趕到。

“柳嫂子,我們來幫你吧!”

林杏兒扶住柳珮,賀祁將地上的男子架在旁邊的竹椅上。

“多謝。”椅子上的男人答謝道。

他面板黝黑,嘴唇蒼白,一雙凌厲的丹鳳眼莫名帶著幾絲駭人的煞氣。

送佛送到西,賀祁拉動綁在椅子上的麻繩,柳珮和林杏兒一齊在後邊推。

四人端坐在柳家大堂內。

原來這位陌生男子正是柳珮的親生弟弟柳驍。剛才見日頭不錯,柳珮便想著把他推出來曬曬太陽,沒想到回去的時候卻翻了車。

“家裡只有粗茶招待,妹子、賀兄弟,你們別見怪。”柳珮有些窘迫地擦著雙手。

林杏兒連連擺手。

柳驍在春節期間突然回家,因為他受了嚴重的軍傷。據說為了掩護隊友,他隻身對抗一隊武裝敵軍,最後一刻他跳下山崖,命保住了,但卻摔斷了一雙腿。

柳珮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怎麼也沒想到和小驍久別重逢的情景竟然會是這樣……

“我弟弟他今年才二十五啊,連媳婦兒都還沒娶上……真是造化弄人啊!”

“柳嫂子,柳驍哥他還年輕,未來如何還說不定呢!況且現在國家發展得越來越好,醫療技術上也會更上一層樓。你們千萬別放棄,不管怎麼樣總會有辦法的。”

聽了這話一直沉默的柳驍忽然多看了林杏兒一眼。這小村姑懂的大道理還不少!

柳珮頓時收起眼淚:“真的嗎?斷掉的腿還能再接上?”

林杏兒:“當然了,不是有那個叫……西醫,對,他們能給人做手術,渾身麻醉後沒有痛覺,然後用工具將病灶去除,或者重新連線神經血管!總之可神奇了!”

賀祁認真聽著林杏兒講話。

一旁的柳珮像是燃起了希望般緊緊握住雙手,她從生下來開始就一直住在這片落後的土地,見識有限,但她從不坐井觀天,她願意相信外面世界的強大與發達。

柳驍兩腿纏著繃帶,蓋著一條舊毛毯保暖。放在其上的雙手緊扣以後又徒然鬆懈。

回想軍醫說的話,他的目光再次冰封。

“姐,你就別管了!我這兩條腿……不治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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