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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濮山見太子眼神仍舊疑惑,略略收住笑容,嘆息了一聲。
「殿下,下官一直說,杜通不支援殿下,沒有為殿下所用,這其實是好事。有人為殿下擋一擋,皇上就會心疼您支援您。若是您過於強勢,勢力過大,那麼……皇上就會對付您了,這個道理,您忘記了嗎?」
鄭徵沉默下來了,腦中回想起之前黃濮山所指點的一幕幕。
黃濮山告訴他,皇上和太子的關係,自古以來就十分微妙,一個是今上,一個是儲君,代表著現在和未來。
未來想要好的話,那就必須現在好,換句話來說,儲君會如何,其實就是與皇上有關。
黃濮山還告訴他,歷朝歷代以來,真的由太子而上的帝王少之又少,可見太子地位雖高,但是危險也多。
黃濮山還說……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黃濮山說得有道理,也一直如此做的。
尤其是在杜太傅一事上,他聽從了黃濮山的規勸,是完全放下了。
但是為何如今,他又心生不忿,想對杜太傅幼子下手了呢?
鄭徵想了又想,好一會兒才道:「黃大人,是孤心急了。」
不料,黃濮山搖了搖頭,否認道:「殿下,不是您心急了,是有人看出了這情勢,逼得您心急了。這……才是對殿下您真正的考驗。」
沒錯,黃濮山現在出現在東宮這裡,不僅僅是因為針對太子的謠言,更是要為了提醒太子這一點。
這一點,也是他在仔細觀察京兆異動時才分析出來的,這令他心驚膽寒。
他同時也意識到,這才是太子殿下真正的危機。
「對孤的真正考驗?」鄭徵皺了一下眉頭,覺得黃濮山今日說話不如往日利索。
他不喜歡這種詞不達意的玄妙話語,想聽到的實在簡單的描述。
黃濮山想了一下,遂換了一個簡單的描述:「殿下,下官以為,殿下之所以走到做不了什麼這一步,是有人洞察了您和皇上之間的關係,直接在皇上那裡下手了,透過影響皇上來控制您。這個,才是您所面臨的真正危機。」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很有可能是最大的危機。
畢竟,有人精準地把到了太子殿下的命脈,這一次或許還會讓太子掙脫,那麼,下一次呢?
他都不敢再想下去,事態如此嚴重,由不得他們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了。
在場的都是鄭徵的親信,都不是什麼蠢鈍的人,黃濮山話語已經說到這份上,他們當然明白其中意思了。
鄭徵最先反應過來,他氣息岔了一下,隨即沉靜問道:「黃大人,你確定,背後真的有這一個人?」
他有一個特點,或者說是一個優勢,那就是情勢越是嚴峻,他反而越冷靜下來了。
他知道黃濮山是太子詹事,浸Yin朝堂幾十年,能把握局勢洞察人心,但是,黃濮山所想的,不一定就是全對的。
比如眼下其所說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黃濮山被他問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最終,他搖了搖頭,道:「殿下,下官不敢說十分肯定,但應該就是有這麼一個人,或者說一股勢力。」
「不十分肯定……」鄭徵抿了抿唇,擱在太師椅上的手無規律地點了點。
霎時間,現場的氛圍就冷凝下來了,黃濮山那張甚類彌勒佛的臉容,也全部收起了笑意。
「既然不十分確定,那就讓人去查吧。」鄭徵淡淡道,目光在黃濮山、孟鶴松等人身上巡視而過。
這個時候的他,便顯出了身為儲君的獨特威勢來了,就算是黃濮山,也感到了一絲壓迫。
隨後,鄭徵笑了笑,道:「或許黃大人所說的是真的,的確是有那麼一個人,逼得孤無法動彈。但孤希望大家都記得一點:孤是太子。」
太子是國朝的儲君,的確與帝王的關係微妙,的確面臨著許多危險,但是古往今來,這個位置有多危險就有多大的誘惑力。
它的誘惑力,正是來自它的權力,僅次於皇上的權力。
有權力,就意味著能做很多事情。
他再次笑了起來,笑容強大而自信,道:「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只能說是孤面對的一個困難。孤的真正危機,只能來自孤本身。若是孤喪失了作為一個儲君所應該有的自信和勇氣,這才是孤真正的危機,你們明白嗎?」
黃濮山看著鄭徵,忽而「哈哈」笑了起來,俯首低眉道:「殿下說的是,是下官過慮了。」
是了,他怎麼會忘記了,眼前的人是太子殿下,是自小聰慧過人的太子殿下,是他寄予厚望一直都相信其會成為賢君明主的太子殿下。
即使面臨著一個未知的對手,即使如今太子無可動彈,但這不意味著太子需要害怕。
審慎是應該的,但如臨大敵,於太子而言並無必要。
畢竟,以後太子殿下要面臨的困難,要面臨的人和事太多了,如果這都算真正的危機,那麼以後該如何應對呢?
黃濮山猶如此,孟鶴松韓休等人自是不用說了,看向鄭徵的目光簡直會發亮一樣,恨不得立刻為殿下肝腦塗地。
因為鄭徵一席話,原先眾人消沉的意志頓時激揚了不少,紛紛出言獻策,以期渡過這一次危機……哦,不,困難。
鄭徵見狀,露出了滿意之色,旋即想到黃濮山的提醒,內心又沉了沉。
太子這個身份,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掣肘,父皇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敵人。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他的真正危機,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來自父皇的廢黜。
換句話來說,他真正的敵人,只有父皇!
但是,他不能顯露出來,他必須要表現出無比的強大和自信,才能讓這些追隨他的人一如既往地支援他。
如今,他心中所想的便是,到底黃濮山所說的那個人或者那股勢力,到底是誰?
與此同時,在太傅府,太傅杜通踱進了幼子杜鳳句房內。
他仔細打量著自己幼子,捻了捻鬚,似笑非笑道:「杜小公子可真是好手段啊,老夫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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