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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
“不要殺我!”
煙粉色被子下的少女臉色蒼白,指甲死死扣進被單,雋秀的眉頭緊蹙在一起,巴掌大的小臉寫滿了痛苦,不難想象她夢到了什麼樣恐怖的景象。
守候在她床前的女人心疼地為她揉著眉心,輕聲細雨哄她:“眠眠乖,眠眠不怕,媽媽守著你呢。”
女人眼裡泛著淚光,咬唇望向身旁的男人,“遠岑,眠眠怎麼會變成這樣?晚上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已經叫人去查了,暫時還沒有訊息。”姜遠岑聲音低沉,隱隱壓著怒氣,停頓片刻後,他放輕語氣,溫和道:“靜怡,你守了一晚上了,先去睡一會兒,女兒這裡有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不,我要守著眠眠。”林靜怡哽著聲音拒絕,半步也不願離開女兒。要不是她心軟答應女兒去赴聚會,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姜遠岑無奈輕嘆一聲,伸手摟住妻子的肩膀,給她依靠。
小女兒姜聽雨說是妻子的命也不為過,眼下出了事,妻子只會更痛苦心疼,恨不得自己代替女兒受苦。
這時候,他說什麼也沒有用。
當年妻子懷著女兒的時候百般不適,費盡心思才堪堪保住,生產的時候為求穩妥,即便醫生建議順產,他們還是選擇了更為保險的剖宮產。
女兒生下來就比其他嬰兒瘦弱,常常生病,直到上了小學,身體才漸漸好轉,後來即便醫生確認女兒十分健康,林靜怡還是不放心,二十二年了,一直眼珠子似的呵護著。
誰也沒有料想到,只是參加了一場生日聚會而已,女兒竟然會高燒到夢魘不斷。
床上的少女呼吸急促,飽滿的唇瓣沒有一絲血色,忽然間,一聲短促的驚呼自女孩口中溢位。
“啊——”
下一秒,女孩從噩夢中驚醒。
渙散的目光聚焦,女孩心有餘悸地眨了眨眼睛,緩緩抬手掐了下自己。
她下了很重的力氣,掐得極疼。
她沒有死,她還活著。
“眠眠。”林靜怡紅了眼眶,聲音哽咽酸澀,“眠眠終於醒了。”
姜聽雨側過頭,迷茫地對上母親的視線,虛弱無力地發聲:“媽媽,您怎麼在這裡?這是哪兒?”
林靜怡撫上女兒的額髮,輕柔地撫摸,“這是你的房間。”
“我的房間?”少女重複著母親的話,眼睛裡升騰起一片茫茫白霧。
她不是在會館嗎?
姜聽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昏暗的走廊。
林靜怡見女兒清醒過來,提著心也安定了不少,“眠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姜聽雨搖頭。
除了頭有點暈,鼻子堵塞以外,再沒有哪裡不舒服了。
“眠眠,能告訴爸爸發生了什麼嗎?”姜遠岑壓低聲音詢問女兒,眸光深斂靜穆。傷害女兒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姜聽雨眼前驀地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瞳孔驟然緊縮,雙手緊攥成拳。
“我……我看到……”姜聽雨想起壓在立架上的那個人被他們帶走了,她忙握住父親的手掌,催促道:“爸爸,快點報警,快點去救那個人。”
姜遠岑眉心折起,“救誰?”
姜遠岑心有疑慮,他不確定女兒是不是燒糊塗了說的胡話。
“我不知道他是誰,他被那個人帶走了。”姜聽雨只覺得頭暈暈沉沉的,很多細節不太能想得起來。
“那個人?”姜遠岑耐心追問。
姜聽雨隱約記得——
“姓謝,我聽旁人喊他謝總。”
姜遠岑眼眸眯起,目光冰冷發寒,“爸爸知道了,你好好休息,爸爸會去解決。”
姜聽雨眨了眨眼,澄澈的眼睛溼漉漉地看向姜遠岑,聲音綿軟:“爸爸,一定能解決的,對嗎?”
姜遠岑將女兒的手塞進被子裡,溫聲道:“眠眠不相信爸爸嗎?”
“信的。”從小到大爸爸都沒有讓她失望過,她當然不會懷疑。
姜遠岑笑了笑:“那就乖乖休息。”
姜聽雨乖巧地點頭。
頭暈暈沉沉的,眼皮也很重,沒過多久姜聽雨又陷入睡眠之中。
這一次,姜聽雨睡得極為安穩,舒展的五官如同洋娃娃一般精緻小巧。
姜遠岑和妻子又陪了女兒大半個小時,才徹底放下心,摟著妻子出了女兒的臥室。
清晨時分,日光透過走廊窗戶的輕紗窗簾灑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柔和的光線。
林靜怡守了女兒一晚上,臉色灰白,卻依舊不讓自己停歇,“遠岑,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林靜怡和姜遠岑結婚三十年,再瞭解不過枕邊人,她從他細微的表情中察覺到了。
姜遠岑沒有否認:“是,但還不確定。”
他望向妻子,眉心輕折,眼裡滿是心疼,“你先回房休息,有結果了我一定告訴你。”
“嗯。”林靜怡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也不想讓丈夫反過來還要擔心她。
女兒和妻子都在二樓臥室休息,姜遠岑為了避免打擾她們,獨自去了一樓客廳。
他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想,只待驗證。
-
姜聽雨在家裡休養了整整一週,躺得身體機能都要退化了,林靜怡還是不許她出門。
姜聽雨知道母親是擔心她再出意外,可是總不能因為無法預料的事就將她困在家裡一輩子吧。
她的攝影工作室還等著她過去解決一堆問題,小助理天天在微信群裡@她,問她什麼時候能來,她倒是想去,可是母親壓根不給她開口請求的機會。
姜聽雨趴在窗臺百無聊賴地看著一樓院子裡的噴泉,再一次嘆息。
前幾天父親告訴她會館的事已經解決好了,那個受傷的人沒有大礙,姜聽雨懸著的心也總算能放了下來,她總是擔心自己沒有及時報警而害得那人沒有及時得到救治,那樣的話,她會始終介懷。
不過父親再沒有透露其他的情況,姜聽雨追問過,卻被父親扯開話題,顯然是不願意告訴她。
這反倒是讓姜聽雨更加好奇,於是她便拜託朋友幫她查一下那個姓謝的男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可是等了幾天也沒等到回應。
那人的身份就這麼神秘嗎?
姜聽雨雙手託著臉,眼睛盯著噴泉一動不動。
稍頃,前院大門移開,兩輛黑色的轎車徐徐駛入。
姜聽雨纖長捲翹的睫毛微顫,仰著小臉望去。
今天是週日,父親不會去公司,車裡的人難不成是父親的客人?
姜聽雨在家裡待到發膩,每天見到的都是那幾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此刻能見到外人,她就跟自己能夠出門一樣興奮。
兩輛車子幾乎是同時停下,第一輛車門先行開啟,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俯身下車,站定後,男人慢條斯理地扣上西裝外套。
男人身量高挑頎長,剪裁合體的西裝完美地呈現出他緊實的身材。
姜聽雨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要是他能轉過來就好了。
姜聽雨心裡默默唸道。
下一秒。
噴泉濺落的水珠裹著晌午的陽光熠熠生輝,如同無數顆細碎的鑽石閃著光芒,尤為恍眼。
男人竟好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真的轉過了身。
男人的臉藏在水珠之後,不大清楚,卻足以辨認。
是他!
姜聽雨心跳突然漏了半拍,整個人見鬼般地躲到了窗臺右側。
他應該沒有看到自己吧……
姜聽雨捂著自己的心臟,那裡因為極度激動而砰砰作響,任由她如何安撫自己,也無法真正冷靜下來。
腦子已經亂成一團,她不明白那個男人怎麼敢如此明目張膽到她家裡來。
他來做什麼?是來見她父親還是見她……
難不成是男人知道了她沒有保密,所以查到了她的身份,上門打擊報復?
這也不是不可能。
男人敢在會館傷人,可見他膽大妄為。
姜聽雨憂心不已,生怕連累無辜的父母,那個男人心狠手辣,難保不會傷害她的家人。
不行,她要去見他。
有什麼事就衝她來好了,一人做事一人當。
推開臥室門,姜聽雨便打了退堂鼓。
心跳聲不斷加速,像是中了邪的小鹿毫無章法地亂撞。
殘存的理智佔了上風,逼得她沒有退卻,好不容易走到二樓扶梯口,卻迎面撞上母親。
林靜怡身著淺色修身長裙,婉約大方,臉上帶著精緻的妝容,雖然平日裡母親也都會化妝打扮,但今天有些過於正式了,倒像是要去參加晚宴似的。
林靜怡本就是要上樓,見女兒正欲下來,攔住了她,“眠眠,回房間去。”
姜聽雨目光下落,掃視著一樓,卻沒見到男人,院子到一樓不過寥寥數步,不可能還沒進來。
姜聽雨斂眸,謹慎地向母親詢問:“媽媽,家裡來客人了嗎?”
林靜怡本不想讓女兒知道具體情況,但事關女兒,便沒有隱瞞,“是謝家的人來了。”
“謝家?”姜聽雨印象裡,家裡相交甚密的豪門之中並沒有姓謝的。
姜聽雨轉了轉眼珠,悠悠問道:“謝家的人來幹嘛?”
林靜怡蹙眉,濃郁的憂愁化解不開,:“談論親事。”
林靜怡描繪著女兒的眉眼,心臟抽疼,無奈道:“你爺爺在你很小的時候就給你和謝家的小輩定了親。”
“什麼!”
腦海裡陡然掀起一陣巨浪,拍得姜聽雨腦子都暈了。
她和謝家定了親,這事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那她的結婚物件是誰?
姜聽雨徹底懵了,不敢置信到連聲音都在發抖:“我……要和誰結婚?”
林靜怡牽過女兒柔軟細膩的掌心,帶著她回房,邊走邊說:“謝家的兩個小輩之一。謝霽淮或是謝蘊南。”
“可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姜聽雨攥緊了母親的手。
她自小出生在京北,並非不知道謝氏,但從她懂事起就和謝氏沒有過來往,謝霽淮也好,謝蘊南也好,她連他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林靜怡輕揉著女兒的手背,安撫女兒激動的情緒。
她又何嘗不心疼女兒。
謝家就是個虎狼坑,謝老爺子去年退位後,謝家的家主之位落在了長孫謝霽淮手裡,謝老爺子一生育有二子,長子早逝,二子卻正值英年,大權旁落侄子,他又怎可能放棄。
現如今謝家內鬥不斷,女兒若真嫁過去,只怕日子也不好過。
姜聽雨腦子嗡嗡作響,聲音裡溢滿了驚慌:“媽媽,我不要和謝家聯姻。”
謝霽淮,謝蘊南,這兩個人中必定有一個是她那天在會館見到的男人,就連回想那日的情形,都會令她恐懼,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和他結婚還有沒有命活。
林靜怡拍了拍女兒的手,溫聲道:“你爸爸也是這個意思,想叫謝家那邊答應退親,只是爺爺那邊……”
提及姜老爺子,林靜怡犯了難。
老爺子最是固執,誰的話也不聽,奶奶在的時候還能勸上兩句,可惜的是奶奶已經過世多年了。
姜聽雨還未回過神,怔怔然道:“爺爺最疼我了,一定定會同意的。”
姜老爺子在這一群小輩之中最疼愛的就是姜聽雨,即便是要星星月亮,老爺子也會想方設法捧到她面前。
“但願如此。”
林靜怡一聲嘆息。
老爺子和謝家的定下婚約的緣由就連丈夫姜遠岑也不知曉,想要順利解除婚約,恐怕並不是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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