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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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葉雙帶著白語幽回家了，不過臨走前陳母卻叫住了他們，並問了一些事情。

雖然有點奇怪陳母為什麼問這些，但葉雙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下次記得過來，阿姨給你煲湯喝。”陳母微笑著說。

“知道了。”

“沁女也真是的，還在睡懶覺。”

“阿姨，她剛回國，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葉雙笑，“改天我再上門拜訪。”

“你這孩子，說這些我可要生氣了哦。”陳母說著，又看向了白語幽，

“小白，下次記得過來玩。”

白語幽輕輕點頭。

跟陳母告別後，葉雙便領著白語幽坐上了車。

經過昨晚的小雨，今天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葉雙微微開啟車窗，涼爽的清風便吹了進來。

就彷彿被風擁抱，未作反應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或許是因為想到了什麼，此時葉雙的眼神落寞了幾分，連呼吸都重了些。

他忽然開口對身旁的少女說，“語幽，等回去後你就在家裡待著吧，我要出去一下。”

白語幽歪著腦袋，“葉雙，去哪？”

“……”葉雙沉默了幾秒，勉強的笑了笑，“一個我自己都不想去的地方。”

“我想一起……”

聞言，葉雙問了一句，“可能會有點無聊哦。”

少女卻搖了搖頭，“只要跟葉雙……一起，我都願意。”

葉雙便不再多說什麼。

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葉雙在一個廣場停好了車，下車後，他領著白語幽徑直走進了一家花店。

花香味傳入鼻尖，那是與白語幽身上相似的氣味，卻更加濃郁——葉雙的出現很快就吸引了一旁的店長，那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孩子，當見到了葉雙和白語幽的出現後，立刻熱情的開始推薦，

“本店有剛到貨的玫瑰哦，很漂亮的。”

葉雙掃了掃店裡的花後，說了一聲，“我需要看望過世親人的花。”

店長一愣，立刻笑著說，“那菊花可以嗎？白色菊花代表惋惜和懷念，再搭配哀輓的黃菊，大家基本都買這種的搭配。”

葉雙點頭，“就這些。”

“好的，一共是三十。”

葉雙付了錢後，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鮮花，而見到捧著花束的葉雙，身旁的白語幽似懂非懂，但過世親人她是聽到了，只是不太明白那代表了什麼。

隨後葉雙又開車帶著白語幽來到了一個墓園。

登記入內後，遠處的緩坡排滿著石碑和一米幾高的矮木——這裡風景雖然很美，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寂靜，彷彿空氣都帶著些許沉重。

葉雙沉默沒說話，就這麼帶著白語幽一路往上走，大概十幾分鍾，停留在了一座墓碑前。

熟悉的黑白照片印在黑色石碑上，顯得那麼刺目，葉雙此時把菊花緩緩放置在墓碑前，然後就坐在了那安靜看著。

白語幽站在他身後，正有點好奇的看著那石碑的照片。

葉雙昨晚喝醉酒的時候夢到父母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一場夢能夠做久一些。

“我跟我爸媽其實並不親密。”葉雙開口緩緩說道，

“我不喜歡媽媽的囉嗦，她總是擔心我是不是工作太累，吃的是不是不好，是不是經常不記得吃飯，總是熬夜……”

“我似乎習慣了她的好，總是覺得理所應當，明明我已經長大了，卻在她眼裡像個小孩一樣……”

“她總說讓我別因為錢財太忙太累，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總是不厭其煩……”

“我似乎總是被她牽掛……好似我所在的城市也被她擔心著……”

“我也不喜歡我爸的逞強，不喜歡他那沉默的背影，不喜歡他默默扛起一切責任……”

“不喜歡他明明受了傷，卻拼命說自己沒事，都是小事。”

“可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老了……”

“眼角有了皺紋，開始在意自己的白髮，開始染髮……”

“我還記得幫我媽染髮的時候，她有點好奇我長白頭髮是什麼樣子，但她說老了，自顧自的說自己以後見不到了……”

“等他們因為我而發生車禍的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麼古人常說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總是理所應當的享受著父母對我的愛，但我卻羞於告訴他們自己的心情……到了最後想要開口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最愛的兩個人。”

“……”

葉雙喃喃說著：“兒子不孝……”

他默默的說了很久很久，一旁的白語幽則是安靜聽著，她不太懂那些複雜的感情，卻願意接納葉雙此刻的情緒。

兩人坐在那裡，大大的墓園裡，他們顯得有些渺小。

等葉雙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而身旁的少女聽著，也沒有說話。

“是不是有點無聊，來這裡。”葉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笑了笑。

白語幽搖頭，“沒有哦。”

她剛剛坐在那，看著葉雙那略微消瘦的側臉，忽然意識到，似乎對方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脆弱一面。

“抱抱嗎？”白語幽忽然張開手臂，“可以……補充能量……”

葉雙看到後，倒是反手把她摟入懷裡，軟綿綿的身軀帶著溫度，葉雙閉著眼感受著，彷彿內心都可以平靜下來一般。

的確可以補充能量。

“葉雙。”

“嗯？”

“所以，人最後的終點就是死掉嗎？”白語幽忽然問。

葉雙愣了一下，不過還是輕聲說道，“死亡不是終點，生死本就不是對立的，而死只是作為生的一部分存續罷了。”

少女似懂非懂，“那終點是什麼？”

葉雙聞言，他想了想後笑道，“大概是遺忘吧，它比死亡要可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你的痕跡，也沒有人記得你，就好像你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白語幽突然走到了墓碑前，認認真真的上下看著。

“怎麼了？”

白語幽認真的說道，“我在記住葉雙爸媽的名字……這樣，這個世界就多一個人記得他們了。”

葉雙站在原地好幾秒，忽然溫柔的笑了笑，

“笨蛋。”

此時一陣微風吹來，也吹起了少女的髮絲，就像是擁抱了他們，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