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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水把窗子推了條縫,讓聲音進來的更敞亮些。
“張兄,你昨天去參加道會的聚會沒有?我可聽說葛神仙給信徒們賜了聖水和聖藥……”
“我這個月沒錢交會費,所以沒有資格去……”
“不行的話,就把田給賣了吧,那些個身外之物有什麼用處?”
“……”
聽了一會兒,周大水就明白了大概,大廳酒客所說的,乃是一教會開壇設法的事。
他們口中的那位神仙名叫葛裘,是個老道士,道號清風真人。除此之外,他還有著另一層身份,那就是藍田縣的道會司,在本地來說頗有威望。
道會司,是管理縣級道會的人,宗旨是弘揚道法感化世人。
這類機構的設定由來已久,自前朝開始,朝廷就在各地設起了道會的編制,並還賦予他們一定的權利,若遇遴通經義的人,可以直接向官府索要度牒。
道會編制也有著層次上的分別,國級為道錄司,省府為道紀司、州府為道正司、縣級為道會司。他們獨立於行政之外,地方官無權干涉。
從傳統意義上來說,道教本屬於文化傳承,導人向善為其宗旨。不過,卻也有打著道家旗號進行坑蒙拐騙的人,比如剛才談到的這位葛神仙。
周大水的覺得,這個組織已經嚴重脫離了傳統的道教,自創為拜帝教。據說教中還供奉了聖女,行一些苟合事,這樣來看,就有點邪教的性質了。
齊譽也有些擔憂:“邪教分子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大家還是能躲則躲吧,免得引火燒身。”
周大水道:“地方官無權過問,這樣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出亂子。”
“操那份心幹嘛,咱們該吃吃,該喝喝,即使出了事,也是由知縣大人擔著,咱們怕什麼?”周大壯嘿嘿一笑。
“也是,吃飯。”
“……”
午飯後,齊譽特地給大舅知會了一聲,說是要出去買點零碎的東西。
這是鄉下人的共性,進城一趟,不買點東西似乎少點什麼。
現在齊譽身上有了錢,心裡就像是多了個正在膨脹的小氣球,不洩點氣就覺得不舒坦。
於是,逛街。
說起逛街,不由得想起後世裡的女人們,她們每逢休息日,就會拼命地溜達,買不買東西還在其次,關鍵在於逛的體驗。
而男人們恰恰相反,看好東西了直截了當,直接出手,從不磨嘰。
但是,齊譽選擇了前者。
縣城的商鋪不僅裝潢大氣,貨物上也十分齊全,讓人感覺目不暇接。
我齊譽現在也算是有錢人了……
那塊缺角的硯臺是時候換掉了,於是,齊譽踱著壕邁的步伐走進了一家大氣的閣樓。
這家書舍規模不小,形形色色的筆墨紙硯,文獻經典都擺滿了貨架。
“客官想要點什麼?”店裡的老掌櫃見有客人來,急忙換上了一張笑臉,顛著小碎步過來搭訕。
“我想買一方硯臺,有沒有好成色好的?”齊譽底氣十足地說道。
要好的?
掌櫃聞言一喜,但看到他沾滿泥土的鞋子後就淡了下來,然後指著另外的一個檯面道:“那櫃上的東西相對便宜一些,公子不妨看看。”
這是看不起人嗎?
我可是有錢人!
想到此,齊譽心裡的小氣球又進一步膨脹了一些。
齊譽聳了聳肩,又踏實地感受了一番包袱帶來的負重感後,老神在在地笑道:“呵呵,錢不是問題,只要貨足夠好。”
難道看走眼了?眼前的人是個富紈絝?
掌櫃的腦筋急轉,臉色又再度陪笑起來。
“我說,這方硯臺怎麼賣?”
“公子真是好眼光,這可是新到貨的洮河硯,質地和做工都屬上乘,僅售五兩銀子。”
爆!
膨脹的小氣球瞬間被扎扎……爆!
汗,一塊破石頭竟然要五兩銀子?還僅售?
“咳……掌櫃的您先忙,我隨便看看。”
那掌櫃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微笑中還帶著一種令齊譽感到膈應的揶揄感。
穩住!
齊譽儘量保持著平靜的笑容,又氣定神閒地逛了一陣,終於……趁那個掌櫃稍不留神的工夫,嗖的一聲就遁了出來。
這個嘛……
不是咱不捨得買,而是城裡人太不實在,一方硯臺就要五兩銀子,這不是明顯的宰客嗎?
我才不上這當!
再說了,寫不寫得出好文章和硯臺有直接的關係嗎?
硯臺嘛,能用也就行了,何必要花那冤枉錢呢?
有了剛才的經驗,齊譽直接將那些闊綽的店面列為了暗雷區。最後,終於在一個偏僻的地攤上淘得了一方硯臺,僅僅兩百文錢。
看,還是省了吧?
既是購物,就要進行全方位的採買。
快到年了,要扯上一些布帛,好給家裡人添幾身新衣裳。
母親的老寒腿最怕受涼,穿件皮氅應該比較保暖,於是就淘了一件。
在首飾店裡,齊譽又看上了一支珠花。嗯,插在娘子頭上一定非常好看。
在付錢時,磨嘰了半天,終於讓那掌櫃答應免費搭上一對銅鐲。
當返回二舅家時已到黃昏,週二舅見他大包小包地拎著,心裡頭反而欣慰起來。
外甥這是真得學會顧家了,再不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的了。
在二舅家留宿了一夜,次日一早,齊譽就匆匆告了別。
摘賞的喜悅無以倫比,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和娘子分享,腦海裡似乎看到了柳荃一臉崇拜的表情。
心氣好,走得也快,手裡雖然提著不少東西,卻依舊是健步如飛。中午還不到,就趕回了自己的家鄉——桃花村。
遙聞雞鳴犬吠,滿滿的田園氣息,是啊,這才是故鄉應有的味道。
周氏此時正在院子裡曬暖,忽聞兒子摘到了賞銀,高興地差點岔氣。
她不停地摩挲著銀子,嘴角呢喃的唸叨著,在她記憶裡,這輩子摸銀子的次數沒幾回。
見母親一臉滿足,齊譽也非常地高興,心裡頭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對於兒子買來的皮氅,周氏則是一臉心疼:“娘歲數大了,穿什麼都一樣,以後莫不要再浪費錢了。”話音才落,她又道:“你說,如果鄰居們看到我穿這件新衣服,他們會怎麼說?”
齊譽呵呵一笑:“他們一定會羨慕你有福氣的。”
又聊了一陣,依舊不見柳荃的身影,周氏解釋說,媳婦到田裡幹活去了。
想了想,齊譽決定去自家的田裡看看,也順便幫娘子搭把手。在他記憶裡,原主是個從不下地幹活的人,這點必須得改過來。
前腳才剛走出院門,就傳來了母親爽朗的笑聲:“他二嬸,你快瞧瞧,我這身衣裳好不好看?”
“哎呀!穿上去跟那誥命夫人似的,太富貴了……”
“……”
現已入冬,晚稻早就收割完了,鄉下人為了不讓土地閒置,大多都會種上一些時蔬之類的農作物。除了自家吃之外,多餘的還可以賣錢。
除了菜畦,田地裡還有種小麥的,它雖不是當地的主糧,卻也有人常種。
江南的氣候溫潤,春季多逢梅雨季節,小麥極易患上赤黴病,所以種植的規模一直都不大。
有風險也要種,農家人就是這樣,他們只有不斷地辛勤勞作,與天地相爭,才能收穫到生存的糧食。
現在的田間地頭,仍有不少幹活的農夫,他們全都一臉困惑,都像看怪物一樣地看向了齊譽……
穿長衫的人怎麼跑這裡來了?
齊譽被看得尷尬,暗道:我很像孔乙己?
哼!
於是加快了腳步,儘快遠離他們,又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柳荃的身影。
齊譽小跑過去,笑道:“這些粗活我來幹吧,你先歇會兒。”
柳荃眼睛閃閃,淡淡說:“自打咱們成親以後,你還是第一次來到地裡。”嗔怨了兩句,又道:“地裡的山藥已經不多了,也賣不到多少錢了,留著自家吃吧。”
齊譽笑道:“山藥賣完了,咱可以賣韭菜呀。”
“哪來的韭菜?”柳荃一臉茫然,看了一眼綠油油的麥田後,恍然笑道:“你讀書讀得都五穀不分了,這是分明是麥苗,哪是什麼韭菜?”
齊譽的笑容瞬間裂屏,格老子的,麥苗和韭菜怎麼長得這麼像?
柳荃歇住了笑,指著遠處的一片田道:“那幾塊田本來都是咱們家的,後來因為給你治病急用錢,才不得不低價賣給了二叔伯家。”
賣地這事齊譽是知道的,那位叔伯是本家族的另一支,他的大名叫做齊秋川。
現在來說,再談這些已經晚了,地賣都賣完了,再糾結也沒有意義了。
齊譽連忙轉移了話題:“和你商量件事。”
“說吧。”
“我想把咱家的老房子翻翻瓦面,不修的話恐怕是抵不住風雪天了。”
柳荃嘆道:“這我當然曉得,可咱家根本沒錢,拿什麼修?”
“有錢!”齊譽笑著,:“我這次運氣好,摘到了賞銀!”
“真的?”柳荃一臉驚喜,雖然是親耳聽到,似乎還是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
看著娘子驚喜的表情,齊譽的心裡偌大的滿足。
“娘子……我厲不厲害?”
什麼意思?
柳荃嗔了他一眼,正色道:“有了錢咱就說些正事,現在是冬天,剛好錯開了農忙,確實是修繕房子的恰當時機。這樣吧,改天我去買些酒菜,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
在鄉下來說,鄰居之間互相幫助是很常見的事,就比如這修房子,只要好酒好菜的招待著,是不用付任何工錢的。
晚飯時,齊譽又這事給周氏重說了一遍,她雖然也是同意,但心裡有點小難受:這銀子還沒捂熱乎呢,這就要花出去了?
今晚的情況好像有點變化呀!
推門而入時卻見柳荃正倚坐在床頭,眼光閃閃,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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