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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的酒吧”之中,死氣沉沉,一絲漣漪都漾不起來,似乎就連咒罵聲都徹底消失了。
面對自己死忠支援的球隊,表現出色,球迷們勢必歡呼震天,花樣慶祝;表現糟糕,球迷們則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粗口連篇。那些狂熱球迷們,永遠是最為迫切也最為激動的,正是因為愛得深沉,這才無比熾熱,轟轟烈烈的表現,永遠是競技體育之中最亮眼的一道風景線。
但此時,整個酒吧卻沉默不語,只有克里斯一行人在激動著、亢奮著、憤怒著、澎湃著。
酒吧球迷們的感覺十分錯雜。他們不是反對陸恪,只是不支援陸恪罷了——
也許是因為失望了太久,唯恐再次凝聚希望之後,又一次重重落下,患得患失的心情始終忐忑;也許是因為內心深處始終無法信任一名落選新秀,對艾利克斯-史密斯和科林-卡佩尼克報以了更多期待。
也許是因為這名新秀四分衛從石頭縫之中崩出來,始終缺少了與球迷的聯絡和共鳴,而不像其他新秀一般,從新秀訓練營開始,球迷就已經反反覆覆、絮絮叨叨地討論了將近半年,關於他們的大學生涯,關於他們的各項資料,關於他們的球探報告。但,那名新秀全部都沒有。
原因很多,也很雜。即使是球迷自己,此時都五味雜陳,難以準確表述。所以,他們就連憤怒的情感都宣洩不出來,只能沉默地茫然著。就好像……就好像他們是陌生人一般。
克里斯-威爾森的呵斥,沒有人可以反駁。
整個酒吧裡,只有克里斯那一群年輕人,拍案而起,鬱悶而暴躁地朝著電視機咆哮著,宣洩著自己的怒火,罵罵咧咧地發表著自己的看法,對進攻鋒線的表現和發揮極其不滿,恨不得捲起袖子來,狠狠地給他們幾個耳刮子,讓他們清醒過來。
那慷慨激昂的聲響,不斷迴盪著,酒吧裡的其他球迷們,訕訕然地收回了視線,不知所措。
喬納森-鮑德溫愣愣地看著電視螢幕,視線不由有些出神。作為一名死忠球迷,舊金山49人的每一場勝利都足以讓他欣喜若狂,恨不得衝到街道之上瘋狂地尖叫歡呼,熱情地擁抱每一個路人,分享自己的喜悅;但……
但是,喬納森卻一直在壓制自己的情感:三連勝著實太過美好,以至於不夠真實,彷彿只要他呼喊了出來,夢境的泡泡就會被戳破,回到現實;而只要他保持沉默,這樣的美好就將持續下去,久一點,再久一點。
現在,喬納森不由自主地開始質疑自己,他是不是做錯了?
即使這是一個夢境,天亮了,夢也就醒了;可是,在夢醒之前,他也應該盡情地享受、盡情地狂歡,成為其中的一份子。正如克里斯所說,這是他們的球隊,而那名落選新秀,正在用他的肩膀,獨自扛著整支球隊前進。
……
“草!草!草!”更衣室裡傳來了邁克爾-克拉布特裡的粗口,連綿不絕,怒不可遏。
不過,不是和隊友起衝突,而是自己和自己生悶氣,一下一下地踢著儲物櫃,框框作響,著實惱人;他不是唯一一個,站在不遠處,站在角落裡踢牆角的外線衛帕特里克-威利斯也在悶悶地罵著粗口,一句比一句兇狠,一句比一句難聽。
“草!你們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內線衛納渥羅-鮑曼終於再也忍不住,惡狠狠地咒罵到,“不要像一群失去理智的孩子一樣。我們不過落後一個達陣而已,下半場隨時都可以追回來,在這裡自己和自己發脾氣,這是怎麼回事?”
“追回來,誰追?靠你嗎?”帕雷斯-哈勒爾森咬牙切齒地插了一句話,視線餘光瞥了陸恪一眼,惡狠狠地說道,“就上半場這表現,下半場就等著崩盤吧。”
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有所指的暗示幾乎就等於明示了,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帕雷斯依舊在為艾利克斯-史密斯打抱不平,對於陸恪的首發持有意見——今天,三名替補四分衛都跟隨著球隊來到了費城,此時也都在更衣室之中。
帕雷斯的話音才落,所有視線都朝著艾利克斯投射了過去;但艾利克斯沒有說話,也沒有表示,彷彿根本沒有察覺到帕雷斯的暗示一般。
“你說什麼?作為防守組,你們上半場到底在幹什麼?”洛根-紐曼卻忍不住了,一下就竄了起來,大聲地對峙到,“除了推卸責任之外,你還懂得什麼?”
眼看著,更衣室的氣氛又一次喧鬧了起來,似乎再次陷入了困境,“停下!該死地都停下!”忽然,一聲呵斥猶如平地驚雷般響了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了聲音來源。
是陸恪。
之前,陸恪將毛巾耷拉在腦袋之上,他一直在試圖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上半場的比賽。
常規賽第二週,主場對陣達拉斯牛仔,他們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下半場卻完成了逆轉;今天,費城老鷹的表現其實不如當時的達拉斯牛仔,但為什麼他們卻看不到翻盤的希望呢?
陸恪反反覆覆地在腦海裡重新覆盤上半場比賽,在戰術層面之上卻找不到解決之道——不是費城老鷹的防守組表現太好,而是舊金山49人的進攻組表現太糟,那麼,根源是什麼?難道全部都是因為客場作戰嗎?
的確,有的球隊客場作戰就是一塌糊塗;但,這不是全部。
耳邊持續不斷的爭吵聲,打斷了陸恪的思緒,卻也帶來了一絲靈感,於是,他扯掉了毛巾,揚聲呵斥到。不是閉嘴,而是停下。用詞相對緩和、相對中性一些,不是為了責備球員,而是為了制止爭吵。
今天,陸恪終於第一次真正地肩負起了首發四分衛的職責。沒有猶豫,也沒有膽怯。
“看看你們自己的狀態,如果看不到的話,現在就到浴室裡,撒/泡/尿看一看。”陸恪走到了更衣室的正中央,坦然地站在了眾人的目光聚焦之下,大聲說道,“一個個心浮氣躁,進攻組是如此,防守組也是如此。你們難道就不曾思考過,我們的戰術是正確的,我們的實力也在對手之上,我們的場佔據優勢,但為什麼我們現在落後?”
“如果你想要假扮什麼心靈導師的話,滾開……”帕雷斯絲毫不給面子,粗魯地打斷了陸恪的話語。
陸恪卻以更加強勢地回應,撞牆式地反駁了回去,“閉嘴!要麼在球場之上集中注意力,要麼就在球場之外閉上嘴巴!”
那犀利的眼神和狠厲的語氣,愣是讓帕雷斯愣了愣,話語一時間就噎住了——過去三週時間裡,這樣的陸恪是他們所沒有見識過的。粗暴的話語,強大的氣勢,居然就這樣鎮住了帕雷斯。
“我們每一個人都想當然地認為,這場比賽肯定牢牢地攥在手中,對吧?我們取得了三連勝,我們在進攻和防守兩端都表現出色,我們勢不可擋,我們無比強大!見鬼的上帝,即使這些都是真的,勝利也不會直接到手,必須由我們親自去爭取!否則,迎接我們的只是一場失敗!”
驕傲,輕敵。
陸恪察覺到了問題的癥結。勝利,總是可以帶來自信;但對於這樣一支年輕的隊伍,這樣一支缺少磨合的隊伍,更重要的是,這樣一支缺少主心骨的隊伍,自信往往可能變成自大和散漫,簡單地認為,勝利可以手到擒來。
即使是這一週的比賽之中,球隊教練正式確認了陸恪的首發位置,但球隊依舊沒有能夠以陸恪為中心團結起來,僅僅憑藉著常規賽第一場比賽的那一股朝氣和血性,盲目地自信,盲目地廝殺,可是在關鍵時刻,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細節的差異,繼而導致了掉鏈子,也導致了屢屢失誤。
不僅僅是進攻組和防守組,其實陸恪自己也有些自滿。滿心以為,連續三週的成功加點,自己已經真正地脫胎換骨了;但他卻忘記了,即使自己所有分項都是滿分,比賽也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得來,勝利不是唾手可得的,而是需要爭取的。
否則,那些巔峰時期的運動員,是不是理所當然就應該獲得冠軍了?其他球隊甚至不需要競爭,就這樣將冠軍拱手相讓呢?勝利,從來不是別人施捨的,而是自己爭取的,哪怕是所有分項滿分的全能運動員,也不例外。
“是,我們取得了三連勝,但你們應該比我更加清楚,2007賽季,新英格蘭愛國者打出了全勝賽季,十六戰,十六勝,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不可戰勝的。但結果發生了什麼?他們輸掉了超級碗,輸給了伊萊-曼寧帶領的紐約巨人!”
“所以,你們最好收起自己的傲慢和自大,現在,就在這更衣室之外,費城老鷹正在等待著一場勝利!整個球場七萬名球迷們正在等待著一場狂歡!事實是,他們的確正在實現這一目標。但,我不同意!”
“我期待著不同的結果,所以,我現在會冷靜下來,走上球場,腳踏實地地打好每一檔進攻,然後告訴費城老鷹,告訴聯盟的每一支球隊,想要勝利?可以!那麼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因為,我不會輕易放棄,我更不會輕易認輸!”
整個更衣室裡,陸恪的聲音在浩浩蕩蕩地迴響著,所有視線,所有的視線,全部都落在了陸恪身上,然後就看到陸恪高高舉起了右手,緊握成拳,“我現在準備走上場,牢牢地將勝利搶下來,有誰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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