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熔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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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並沒有出現在現場，這點頗為讓我遺憾，六道眾圍觀我的那一雙雙眼睛都閃爍著狂熱、興奮以及躍躍欲試，就連素來沉穩的第一第二第三也是同樣如此，第一居然有些緊張的在搓動他那雙巨大且能穿金裂石的手掌，這讓我有些不解，要知道，這斷路穿山可是從地底下挖掘過五十萬年前的遺蹟，渡者六道壓箱底的王牌，神秘綠液與容器，以及超重力房間，均出自於穿山的手筆，這熔爐一點零何以會讓他這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也如此激動？

我接過第五遞過來的大浴巾，慢慢擦去臉頰上的汗珠，擦乾腦袋，擦乾手掌，我脫鞋的時候確實是猶豫了一小下，之前的神經反射訓練已經讓我的作訓靴和襪子從裡到外都溼透，因此這味道可想而知。

我那溼淋淋的襪子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候慘劇瞬間上演，簡直就跟生化武器一樣恐怖！眾人捏著鼻子齊刷刷的後退，我身邊挎擦一下登時空了一圈。

“腳髒，怕把機器弄壞。”我一邊擦腳，一邊戰戰兢兢試圖勉力解釋。

因為迷路避役已經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貝齒緊咬，那張白生生的俏臉被我氣得有些發紫，這讓老烏賊都畏如蛇蠍的姑奶奶，我確實是招惹不起。

“要我說，小廢柴，你這對臭腳肯定是你身上最為厲害的武器了，你要是沉睡者的話，那沉睡的天賦或許是以臭禦敵！”老烏賊躲的遠遠但是沒忘記繼續煽陰風放暗箭。

“就素，就素！”第五大著舌頭晃著禿頭連聲附和，他那臺灣腔又跑了出來，第四倒是沒有吭聲，味兒實在太大，可能有些刺眼睛，他在擦拭他那已然溼潤的雙眼。

“平平……平時不這樣……訓訓……訓練強度太大了。”我一邊偷瞄著迷路避役的臉色，一邊趕緊把脫下來的襪子塞進作訓靴裡，我是真緊張，都有點結巴了。

“都給我閉嘴！老烏賊你那‘蔽瘴丹’給我來上一顆！”避役琳琅一開口，全場立時鴉雀無聲。

“有數了！”老烏賊表現得無比狗腿，乾脆利落一聲答應，隨後他雙掌間就神奇的出現了一枚綠色丹藥，他雙掌輕輕一搓，指縫間就氤氳起一蓬綠霧，隨即袖子輕輕朝著這綠霧輕輕一揮，眾人鼻間登時幽香陣陣，那刺鼻的腳臭味道瞬間不知所蹤。

這“蔽瘴丹”居然還能這麼用？我這腳臭簡直比屍臭還可怕麼？

我正暗自感嘆，老烏賊鬼鬼祟祟衝著我反覆比著一個OK的手勢，大家別誤會！他這可不是安慰我這場慘劇已經被他搞定，他這是在提醒我，我欠的鉅額債務又多了三萬！

我遭遇了眾人不約而同的強烈的鄙夷目光，好在我臉皮夠厚，我裝作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頂頭盔上，旁若無人的捧起了那頂頭盔。

我拿起那頂頭盔的同一瞬間，正對著入口的那面牆刷的一聲亮了起來，這整整十米見方的一面牆竟然是一塊巨大無比的高畫質螢幕，螢幕裡只有一個六面雪白而空曠的房間，眾人面面相覷的看著那螢幕，不解其意。

“阿彌陀佛，老衲說要有門！那就會有門！”黑長老得意洋洋的聲音突然響起。

篤篤篤，三聲敲門聲，那門緩緩開啟，一隻人頭大小的黑蜘蛛爬了進來，正是那黑長老，它矯健的爬行到白房子的正中間，八隻紅色眼晴此起彼伏的閃爍，它傲慢的鄙睨眾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

“阿彌陀佛，老衲說要有千般變化，蓋世神通！變！”話音才落，螢幕裡的黑長老突然就開始在原地急速的旋轉起來，那人頭大小的黑長老在這極速旋轉中體積在慢慢變大變高。

旋轉停止的時候，黑長老消失的無影無蹤，螢幕當中多了一個青衣芒鞋，唇紅齒白，粉雕玉琢，五官清秀，頭皮青青，手執一串黑檀佛珠的小和尚，用現今時髦的話說，這小和尚萌到爆！

螢幕前的眾人面面相覷，瞠目結舌，齊刷刷不解的看著那小和尚，只見那小和尚雙掌合十，寶相莊嚴的口誦佛號，“阿彌陀佛，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老衲法號小黑！”

“小黑，這小和尚就是你？你就是小黑？”避役皺著兩道柳葉眉問他。

那小和尚衝著琳琅嘿嘿一樂，“善了個哉的，可不是我麼，琳琅姐姐！諸位施主，許久不見了呀，可想死老衲了！除了你，又老又跩的臭烏賊，我一點也不想你！”

“我謝謝你一家門，你當我稀罕啊，呸！”老烏賊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且不忙鬥嘴，小黑你怎麼變成小和尚了？還有你上這熔爐幹嘛來了？”穿山第一迅速制止那撅著小嘴，氣呼呼就要開啟戰端的小黑，問出了讓大家都無比納悶的核心問題。

小和尚那小臉一會紅一會白他竟然扭捏了起來，他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然後羞澀的問大夥，“阿彌陀佛，我這新形象不錯吧？我自我認知這個月要做高僧呀，老衲受最最偉大、睿智、美麗、善良的女主人菜菜所託，來主持與見證熔岩一點零登場的歷史性時刻呀！”

“賣弄個溜啊，你一個破鐵疙瘩！趕緊的吧！”老烏賊顯然見不得黑長老的得意，突然就是一刀，又悄悄後退了好幾步。

“阿彌陀佛，熔爐，版本一點零，可說是目前地球科技的巔峰，就讓老衲帶你們開始這段瑰麗而曼妙的熔爐之旅，菜刀，小施主，請戴上頭盔，你在頭盔內所接觸到的虛擬場景，隨後會投射至這邊的螢幕之上供大家觀賞。”小和尚笑嘻嘻的說道。

帶上頭盔的時候，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好想捏那小賊禿的臉啊！彈個腦崩也好啊！

戴上黑色頭盔的那瞬間，頭盔的上方有強烈的光照射的我睜不開雙眼，我閉上雙眼，隨即覺得兩側的太陽穴有極細的針狀物體突然刺入，這疼痛輕微處在可以忍受的範圍，隨後我能感覺到那灼人的光漸漸的黯淡下去。

當我慢慢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四下一片寂靜，我被困在一條幽暗而死寂的隧道中，一道白光從我腳底下向著前方伸展，我的左右還有身後都是沒有邊際的黑暗，我只能順著這條如同白雲鋪就的小路向前，一路向前。

似乎走了許久許久，又似乎是一步之間，隧道終點處的白光已在眼前，我伸出手掌小心翼翼的探進那光裡，我的手掌就如同被切斷了一般瞬間消失不見，可是並沒有疼痛的感覺，我嚇得把手猛力的抽出，手掌又完好無恙的恢復如初。我壯著膽子朝那光裡邁步，身體所有突入白光的部分都消失不見。

這種詭異的場景居然沒有嚇住我，這並不是說我有多見多識廣，又或者是藝高膽大，這種盲目的信任來自於小黑的主人，那個叫做菜菜的網路蜘蛛，我朝著白光繼續前進，步伐堅定，就像是撲火的飛蛾。

隨即我發現自己突然身處在了那個雪白的房間正中，古靈精怪的小和尚就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我，“阿彌陀佛，歡迎來到虛擬世界，偉大的網路蜘蛛一手打造的夢幻之地。”

我看著空空如也的四壁，還有變成小和尚的黑長老，如墮夢中，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我走過去不由分說一把抓住了小賊禿，一左一右捏住他紅撲撲的臉蛋，就是狠狠的一通揉搓，這廝奮力掙扎嘴裡不住的抗議，可是這抗議因為我狂捏他臉的關係而變得含混不清。

這揉搓卻讓我的腦袋更加混亂起來，因為指尖能感覺到小和尚的體溫，還有小臉蛋驚人的彈力，我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能是在訓練中昏迷過去了。

“善了個哉的！你這廝怎敢對老衲如此無禮！”小和尚一邊揉著自己的臉，一邊氣鼓鼓的對著我抗議，這類萌物的抗議效果可想而知，我強行忍住自己再去揉捏他一番的衝動。

“這裡是哪裡？你真是小黑？”我滿腹疑竇的問小和尚。

他沒有回答我的答案，而是手指了一指，我立刻轉身，那面雪白的牆開始融化，就如同是滾湯潑雪，融化的白色液體就像是有生命般的向四面八方流動，像是滲入沙海的水滴一樣漸漸消失不見，而我的瞳孔在放大，牆壁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螢幕，正如之前大夥看著黑長老變成小和尚的那塊螢幕。

我看見了一盞孤零零的紅色射燈，我看見那如追光覆蓋的紅圈裡那個帶著頭盔的自己，我看見了五個體型巨大的穿山，看見了老烏賊，看見了避役眼睛裡的問號，看見了七彩紫依那張冷漠的臉上寫滿了四個字，那四個字叫難以置信。

“現實世界。”小和尚走到我和螢幕中間，指著螢幕外的大夥對我說，而我已經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螢幕的這一頭還是在螢幕的那一頭，小和尚原地跺了跺腳，繼而笑嘻嘻的說：“虛擬空間！”

“小廢柴，真的是你在那裡頭？”越走越近的老烏賊一邊用手指像是敲門一樣的叩擊著螢幕，他突然就大叫起來。

我茫然的轉頭看向老烏賊，幾乎本能的點了點頭，老烏賊聞言立刻脫下了他的眼鏡，在衣服上擦拭，繼而又用雙掌用力的搓他自己的臉，顯然需要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的不僅僅只有我而已。

這情景很詭異，我既是水族館玻璃後遊弋，被圍觀的海豚，同時也是玻璃前的看客，我究竟是看到了自己，還是隻是玻璃上倒影？

“阿彌陀佛，時間長了希望你能適應，不過現在可不是跟他們聊天的好時間，熔爐之所以是熔爐，第一個原因就是高到讓人混淆的虛擬環境，透過你兩側太陽穴的神經微電極直接在腦部模擬視覺成像，也就是說，你現在看到的，跟你在現實世界所看到的並無二致,也可以說，你現在看到的並非你所看到的。我佛有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黑長老看著如泥塑木雕的我想要來個當頭棒喝。

“說人話！不然胖揍你這小賊禿一頓，打得蜘蛛都不認得你！”我有些惱羞成怒。

“善了個哉的，在這裡，你打老衲？老衲不打你就算是你撿著了，信不信我撓死你？變！”小和尚話音才落，這回沒有急速的旋轉，只是突然砰的一聲炸響，平地一道驚雷，一道青煙飄過，小和尚消失不見，我登登登倒退了三步。

眼前出現了一隻讓人難以分辨的貓科動物，難以分辨的原因在於，你要說它是貓也沒錯，因為它呼哧呼哧威脅的咕嚕聲完全是貓，這貓一副躍躍欲試隨時準備給我一爪子的架勢，但是它體型完全超過了一隻公牛，那腦袋比臉盤還大，俯伏在那也有一米多高，體長則超過了二米，一條尾巴比電纜還粗，帶著風聲在空氣中來回揮動。

這大貓那銳利的爪子大的就像是用來拴纜繩的鋼質掛鉤，就那麼歘歘的在我臉前揮動，好漢不吃眼前虧，還不知道這廝在這熔爐裡有多少手段，我這正絞盡腦汁打算怎麼應付它的時候。

也不知道從哪就漂來一個聲音，這聲音分不清遠近，搞不清方向，突然就響起來，這聲音帶著三分嚴厲說：“再胡鬧，以後再也不許你進來玩了！”

那大貓突然就蔫了，它蹲在原地，低著頭耷眼，它囂張的氣焰不翼而飛。

它漸漸就變成了一個幽藍色的貓形狀的燈籠，我定睛仔細看，那些閃爍的部分其實是一串串細小在它體表如溪流一樣流動的數字與符號。

它漸漸的縮小，那些流動的藍色數字與符號漸漸黯淡下去。

“善了個哉的，以後在熔爐裡不能再隨意變化了，只允許匹配當月自我認知的形態了，嗚嗚嗚嗚，都是你害的，你個害人精！我恨你！”小和尚捏著僧衣的一角大哭，一邊抗議。

我看小賊禿那樣，心裡著實有些不忍，螢幕外卻有個人高聲叫好，“幹得漂亮！”

這幸災樂禍，煽風點火的自然是那老烏賊，他叫完這一嗓子，旋即又躲得遠遠的，生怕避役收拾他。

那琳琅姑娘看了老烏賊一眼，卻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她旋即笑起來，“小黑，不哭，不能變化就不能變化嘛，這小和尚的樣子多可愛呀，姐姐就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嗯嗯，還是琳琅姐姐好，都怪你這個臭菜刀，爛菜刀！”小和尚終於還是把這賬算我身上了，我笑了笑，任由他發洩胸中的委屈。

他在那哼哼唧唧哭鼻子抹淚耍了半天性子，六道眾居然沒有不耐煩，五個穿山加上個避役都在哄他，看來小黑除了跟老烏賊不對付，這人緣其實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