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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烏賊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看到我跑進去,他把眼鏡拿了下來,一邊用衣襟擦眼鏡,一邊說:“E套訓練模式是六十公里時速,每分鐘二十發,第一次測試是五分鐘,總共一百發棒球,能躲過六十個算及格,七十個算普通,八十個優良,九十個算畢業,能躲過九十個就可以進入D套訓練模式,這就開始吧!”
我帶上頭盔,看他依舊站在場內一絲一毫迴避的意思也沒有,忍不住問了句,“你不迴避一下?這棒球無眼,可是會誤傷的!”
他走了兩步走到房間的角落,他說:“無妨,這所有發射出來的棒球速度,以及撞擊牆壁後的反射路線,都經由電腦計算,會完美避開我,就算是計算錯誤,想傷我,也不可能!你準備好了沒有?”
我站在了房間正中,就像是一個準備接受古老石刑的囚徒,我的身邊是兩千八百八十個行刑人,他們將無情的向我投擲出石子,直到我血肉成泥,從頭盔中看出去,那無數個黑洞洞的炮口,都鎖定著我,我朝左邊故意邁了一小步,我視野中的炮口齊刷刷的往左擺動了一絲。
我的心迅速下沉,這是真得鎖定了我,不是固定角度發射,利用發射角度來取巧躲避的可能已經幻滅,我深呼吸了三次,我咬著牙說:“好了,開始吧!”
話音還沒消失,就聽到砰砰的兩聲,第一聲是發射,第二聲是棒球已經擊中我的後腦,棒球與頭盔撞擊的聲音,這力量巨大,就像是被人在腦後打了一悶棍,我被撞的向前一個趔趄,已經失去了平衡,就在這時第二聲砰又響起,第二發棒球從我右前方激射而來,我看見它從炮口中激射而出,它激轉而至,轟在了我的面門……
我的身體被這一撞,又改變了方向,往左後方倒下,第三聲砰響起,右膝蓋後方捱了一記重擊,我被轟得跪在了地上,發射的聲音不斷響起,連成一片,我就像是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四面八方都是驚濤駭浪,隨時會將這小船碾成粉末。
我已經被四面八方的轟擊,打得躺在了地上,我放棄了躲閃的念頭,躲不開,完全沒有辦法避開,看得見,聽的見,但是身體就是無法及時的反應,我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吱響,沒有這件黑嵐,今天或許就會死在當場。
短短的五分鐘就像是一年那麼漫長,終於那砰砰的發射聲音不再響起,老烏賊在冷笑,“一百個,命中一百,躲閃率為零!說你廢柴你還不服氣,那小尼姑第一次可是躲掉了整整六十三個!”
老烏賊這句話比那整整一百下痛擊都要疼,臉上就像是有火在燒,我難道就真的這麼弱麼,連一個姑娘都不如,我艱難的摘掉頭盔,手指頭都用不上一絲力氣,屈辱,太屈辱了,這項測試,居然拿了個零分!
我的心在滴血,我惡狠狠的瞧著老烏賊。
他笑起來:“發狠了?有能耐才有發狠的資格,你是不是不服?我知道你七個不忿八個不服,你小子給我滾一邊去,我讓你知道什麼叫做能耐!”
我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角落裡。
老烏賊走到房間正中,他背手而立,“我知道你剛剛的心情,絕望的心情,避不開,也躲不了,失去平衡,無法控制身體,這一切只是因為你五覺未開的緣故!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你無法感觸到的東西,花兒在吐蕊,葉子在風中歡歌,雪花緩緩飄落,鋼鐵在被氧化,人的身體是一座神秘而挖掘不盡的寶藏!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閃躲!”
“我老曹並不以身法見長,畢竟只是個退路烏賊,一百六十公里時速,每分鐘四十發,五分鐘,開始!”
老烏賊甚至閉上了眼睛,眼鏡也拿下來放到了兜裡。
砰!砰!砰!的聲音在房間中炸響,一百六十公里速度下,我的眼睛已經捕捉不到棒球飛行的軌跡,我也看不清老烏賊的身影,他就像是化作了虛無,房間正中有無數個他,殘影!居然出現了殘影!無數個老烏賊在輾轉騰挪,時而轉身,時而躍起,他就像是荷葉上的一滴露珠,無法捉摸,也無從預判,他又像是一縷煙,棒球徒勞的從煙霧中穿透過去,卻無法擊中他。
基地主控電腦的聲音生硬的響起,“二百發,零命中,二百發,零命中。”
老烏賊帶上眼鏡,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我,他竟然閉著眼睛躲了二百個一百六十公里時速的棒球,一發都沒有命中,一發都沒有!
我啞口無言,有句成語叫快若奔馬,意思是速度快的跟駿馬賓士一般。
我今天若是用快若奔馬來讚譽老烏賊,這簡直是對他的侮辱,而眼前這個老頭之前居然說了句,身法並非他所長,這句話的潛臺詞是渡者六道中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這究竟是怎樣做到的?他當初用一杯紅酒直接放倒了我,我只是覺得這人花樣百出,扮算命先生,我也依舊認為他是陰險狡詐,
可是那驚天的一指以及這如電光幻影的速度,沒有花樣,沒有機巧,沒有陰謀詭計,這是最純粹的力量與速度。
冷兵器時代何以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其實就四個字,優勝劣汰。
長劍、戰刀、弓弩、銀槍敵不過一枚小小的子彈。
任你武功蓋世,槍聲一響,一槍撂倒,可眼前這個退路烏賊已經徹徹底底的顛覆了我的世界觀。
他在深呼吸,胸膛在緩緩的起伏,並沒有疲態,他嘆了口氣,他說:“今天原本也沒有指望你能有多好的成績,我只是想向你證明,人體是多麼的不可思議,我放任你跟那骨灰盒廝混,也是要讓你知道,凡事沒有絕對,拿著槍的孩子或許可以恐嚇並且殺死一個大人,一個廢物殺手用槍卻未必能殺死一個強者。”
老烏賊突然就掏出一件銀色的東西扔了過來,我接了過來,沉甸甸的一隻手槍,我有些不解其意,我疑惑的看著他。
他微笑起來,他說:“這支槍你以後就帶在身邊吧,防身用,在你沒有成長起來之前,隨時會有夭折的風險,這支槍可是大名鼎鼎,你識貨嗎?”
我有些喜出望外,這把槍是銀色的,卻不反光,我掂了掂大概一公斤的重量。
“Y型手槍?”我確定的回答道,最近這段時間,我用能力從網上惡補了一些知識,在這黑色世界中生存下去,這類知識又怎麼可以或缺。
“還算識貨,世界十大手槍之首就是它了。”
我愛不釋手的撫摩著銀色的槍身,未來很長的時間它都將會陪伴在我身邊了,死老鬼總算辦了一件靠譜的事。
就在這時他說了句非常不靠譜的話,他說:“朝我開槍,我知道你恨我恨的牙齒癢癢,給你機會,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這廝大概是瘋了吧?這可是真傢伙!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可是真槍實彈,一槍就會打死人的。
“你要自殺啊,咱倆也沒那麼深的仇怨。”
“讓你開槍,你就開槍,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的!能打死我老烏賊,就憑你?”老烏賊臉色一沉,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我右手持槍,左手托住了槍柄,我的手有些抖,在朱顏那我看見過無數的屍體,使用吉他撥片、拳頭、刀片殺人的畢竟是少數異類,黑暗世界中最主流的大多還是用槍。
電影裡的英雄人物,身中十幾槍,還能瀝血鏖戰,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可能發生的,被子彈擊中的人體,子彈所攜帶的巨大能量所造成的破壞絕不是一個小洞那麼簡單,劇烈的衝擊和震盪,動能會向四周組織擴散,在彈丸穿過的很短時間內,破口會向四周擴充套件拉伸,形成比子彈直徑大得多的空腔,假如這射入的部位是上半身的內臟或者腦部,幾乎就是必死。
我瞄準的是老烏賊的大腿,白絲綢的褲子很寬大,眼睛、槍口的準星,老烏賊的大腿,三點一線,我的呼吸有些急促,這可不是兒戲,這是一條人命。
“開槍!”老烏賊一聲斷喝!
我幾乎是本能的扣下了扳機,砰的一聲,槍口有青煙繚繞,一枚黃銅彈殼鐺的掉落在金屬地板上,它滾了幾滾,停下,空曠的房間裡槍聲迴響不絕。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開槍,房間裡有濃重的火藥味,老烏賊依舊站在原地,但是白唐裝依舊潔白如雪,一塵不染,地板上也沒有血跡,他正惡狠狠的看著我,眼神很是不友好。
定睛再看,他居然氣得手都在抖,他左手依舊背在身後,右手卻放在褲襠前面,食指和中指之間居然夾著一枚黃橙橙的子彈,他說:“我靠,你往哪瞄呢!我年紀雖然不小,可還沒有結過婚啊,未曾有過子嗣!你這是要往斷子絕孫的路上送我啊!”
我也擦了一把汗,我小聲嘟囔了一句,“我瞄的是大腿,不是怕把你打死麼。”
我槍法也確實爛了一點,畢竟是第一次開槍,對於後坐力估計不足,導致瞄的是大腿,射得卻是那小和尚。
“我發現,你簡直防不勝防啊,死小鬼!”老烏賊居然露出了一副後怕的樣子。
我心想壞了,這死老鬼又開始發揮演技了。
說句實在話,他是怎麼接住這顆子彈的,我的眼睛完全捕捉不到一絲一毫軌跡。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個魔術?”老烏賊突然笑嘻嘻的看著我,我居然點了點頭。
老烏賊走過來劈手把我手裡的槍搶了過去,他又走回原地,他抬手朝著我就是一槍,沒有一分一秒的猶豫,也沒有瞄準,他輕鬆的就像這不是對著一個活人開槍,而僅僅是點燃打火機罷了。
我生平第一次中槍的感覺很難描述,中槍的部位是腹部,我就像是被人突然用一柄砸牆用的大錘猛捶了一下,我人整個弓了起來,往後噔噔噔連退了三步。腹部火辣辣的痛,就像是被人猛然澆了一勺滾油一般。
我捂著肚子,腹部的劇痛告訴我,這絕對不是魔術,這是真傢伙,沒有身上這件黑嵐,我可能已經是個死人,我疼的單膝跪在地上,嘴裡是濃濃的血腥味道,這一槍可能直接造成了內臟的損傷。
就在這個時刻,我發現我原本安安靜靜沉睡在我胸口的那隻冰蠡蠱,居然開始活動,它沿著膻中穴一路向下,它最後停留在中槍的部位。
腹部此時一片清涼,這不明生物自體內散發出一絲絲的冰涼,就如同是雪花輕落在掌心的那種感覺,漸漸融化開,傷口處的滾燙慢慢消失,這時候再摸上去,卻感覺是麻木的,一點知覺也沒有。
這隻怪蟲在我體內脆鳴起來,它似乎很歡欣雀躍,它一頭扎進了傷處,就像是魚兒回到了大海,雄鷹回到了天空。
我掀開衣服看我自己的傷處,腹部有拳頭大的一塊淤青,紫黑色,這怪蟲就在那淤血中一圈一圈的緩慢遊弋,紫青色就漸漸的黯淡,腫脹和疼痛也漸漸消失。
“確屬異物啊,蜘蛛的面子還真是夠大的,這冰蠡蠱在異蟲榜上也是名列前茅的,避役窮盡力氣也只培育出了三隻,今天居然給了你一隻,以宿主體內的雜質、毒素為食,溫養宿主的身體,加速痊癒,確實不同凡響啊!這人比人氣死人啊!怎麼不送我一隻!”老烏賊看見我傷口的變化也是雙目放光,同時他又憤憤不平。
我突然就吃了這麼一個大虧,心裡很是狂躁,老烏賊篤定的說:“這是給你上課,渡者八律第五律,危險就像是空氣一般無所不在,即使是黎明交替時,最睏倦的時候,即便是在最安全的巢穴中,要像保持呼吸一樣,保持警惕!”
這都扯到上課的大旗了,我只能忍氣吞聲,我走上去拿回我的槍,轉身就是啪啪啪啪四槍,我也給你上上課。
我之所以敢這麼開槍,是因為我確信他的身體強度到了一個超越常人的地步,他夾著子彈的那兩根手指,此前絲毫無恙,而出膛的子彈溫度是極高的,他卻絲毫沒有被燙傷的跡象。
“小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敢衝我連開四槍!”老烏賊的幻影停下時,掌心裡躺了四顆子彈。
我翻了個白眼,我說:“要像保持呼吸一樣,保持警惕!你剛剛示範的非常好!”
“好說,你知道你為什麼射不中我麼?”老烏賊突然又正經了起來。
這死老鬼,不就是等著我誇他麼,我只好說,“因為你的速度比子彈更快。”
“大錯特錯,我能夠躲開你的子彈,只是因為我比你快!比你抬手的速度快,比你出槍的速度快,比你扣下扳機的速度快,比你調整槍口的速度快,換句話說,我完全能夠做到在你扣下扳機之前直接殺死你。”老烏賊說。
揮舞著手槍的孩子,可能就連扣下扳機的機會都沒有,這是很殘忍的事實。
“要打出拳頭就要先收回胳膊,要開槍就要先拔槍,要開槍就要扣動板機。你眼睛所觀察到,耳朵所聽到的,鼻子所聞到的,五覺就像是一部雷達,它在你大腦裡呈現所有能搜尋到的資訊,你要學會利用這些資訊,做出判斷,比你的敵人更快!在豺狼張嘴的瞬間打斷它滿口的利牙。這才是今天這堂課的意義啊,菜刀!”老烏賊說了一番語重心長的話。
我默然,只是因為心悅誠服。
大道至簡,誠哉斯言,這退路烏賊不愧是六道中專司訓練新人的一路,略一點撥,就如醍醐灌頂,我的道路自今日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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