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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陵江市,這兩天都在下雨。
白梨冒著大雨走遍了所有值得打卡的地方。
直到母親發來的無數條尖銳訊息,並且威脅著不再讓她上學。
這次旅途才在狂風大作的暴雨中悄然結束。
第四天清晨。
白梨坐在最早回程的高鐵上,眺望車窗外層層疊疊的山巒,以及一閃而過的湖面。
除了淡淡的不捨外。
回想起這幾天的旅途,她竟覺得瘋狂到不可思議。
她真的獨自躲進了一個充滿陌生的城市,沒有密密麻麻的試卷,沒有需要忍受的人際關係,只有好風光。
帶著陰雨綿綿的風光。
開啟手機,翻閱回味相簿裡拍下的照片,有一條博文推送過來。
是一個陵江市旅遊博主更新了。
文案寫著:【你去陵江了嗎?那裡有沒有一個人,能救贖你的靈魂?】
看著這段文字,白梨愣了愣。
腦海裡忽然想起那個少年的模樣。
不知怎的,思緒產生了共鳴,心臟開始毫無章法的跳動,手臂肌膚泛起點點微粒。
她慌忙拿起小桌板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試圖壓下這種反應。
直到手機發出微弱的震動。
才帶著她從這種狀況脫離。
點開微信,她媽媽給她發來了一條訊息。
【真是有本事了,回來沒有?】
白梨低下頭,平靜地回覆了個【回來了】
就偏過頭,繼續欣賞窗外的風景。
……
回到家樓下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她剛剛走到小區樓下,就看見自己的媽媽胡女士牽著繼妹的手,繼父在往車上搬執行李。
隔著幾米的距離,隱隱有繼母女倆爽朗的交談傳過來。
“法國的城市好漂亮呀,我可向往了,這次假期旅行,爸爸好不容易帶我們出國一次,胡阿姨,白梨要一起去嗎?我不太想和她去,她那個人悶悶的。”
母親身為繼母,此刻的嗓音不再尖利,反而溫和到像似三月份的春水:“她不去,我們一家人去,你哥哥要回來了,她留下來看家開門。”
繼妹笑了,“或者也給哥哥買一張機票,我們一家人在法國團聚。”
似乎是一家人這個詞彙觸動了胡女士,她高興到眼尾笑出了幾條褶子:“嗯,好。”
就這樣母慈女孝了許久。
她們才注意到白梨的旁觀。
白梨看著自己的親媽媽,收斂的笑容走過來,拉她到無人處,面露尷尬地問了她兩句旅途的事情。
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便自顧自地輕聲對她說:“這個暑假我跟你叔叔需要外出處理點事情,你在家幫忙看看家,你繼兄要回來,別亂跑,替他開門,平時多照顧一下他,畢竟是住在人家家裡,懂點事。”
空氣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白梨捏緊手機,身處在昏暗的樓道里,竟覺得外面的光線刺眼,心裡也有一種木木的感覺。
她垂下眼睫,心裡升起一抹恐慌。
“如果我不願意呢?”
這口氣是疑問,更是祈求。
她的媽媽自從加入這個有錢的家庭後,好像再也沒有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一如既往地,白媽媽牽起她的手,從包裡拿出一千塊錢現金,像打發小狗一樣,塞進她的手裡,“要聽話,我是三婚,每天都要討好繼子繼女,我比你不容易多了。”
白梨聽見這話,手都僵了一下。
頓感荒謬外,只覺得苦澀。
其實早該習慣的,因為這地方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她只是寄人籬下。
拿上了錢,白梨深深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透過那雙長了細紋的眼睛,她看見了一個精緻而虛偽的靈魂。
轉身,她深吸了一口氣,嘲諷又平靜說道:“那祝你們一家在法國玩的開心,我就安靜當一隻會看門的狗,這就是你想要的聽話對吧,需要我再叫兩聲嗎?汪?”
如此偏激的話,能刺痛一般母親的心。
進了電梯裡。
她才聽見母親最後一句話。
“對不起,但我不可能為了你不要這個家。”
語氣雖然軟弱,卻很現實冰冷。
她媽媽果然不是一般母親。
白梨不愛哭,回到了那個家中,她仍是忍不住流淚。
看著天邊灰撲撲的天空。
她驚覺。
世界上最後一個愛她的人,好像早就在五歲那年死去了。
她目前能做到的,就是自己快速成長,頑強的活著。
白嫩的指尖擦拭掉眼尾最後一滴淚,壓下那心裡的澀意。
白梨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她決不能單獨和那個繼兄住在一起,他才是這個家裡最吃人存在。
可她還沒成年,事發突然又舉目無親,手裡只一兩千塊錢,能去哪裡。
閉上眼睛,她忽而想起,幾年前因為繼妹的不滿,她媽媽曾經給過她一個地址,想要把她託付到方野哥哥的奶奶家。
還說過,方野奶奶人很不錯,肯定會收留她的。
哥哥也曾跟她說過,他奶奶是個特別好的人,如果遇到困難,他不在,就去找他奶奶。
她想,儘管厚臉皮,但她沒有別的辦法,得試一試。
她願意好好照顧奶奶,換取留下的可能性,再想辦法掙錢交房租還上這份恩情。
於是,費勁翻出那張地址。
地址上寫著。
雲奶奶,陵江市……
這太巧了。
她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再次踏上了前往陵江的高鐵。
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陵江的雨停了,空氣中多了絲涼意。
計程車順著她給的地址,停在一排兩層的磚樓前。
看得出來,早年間是一片繁華的地方,只是日子長了,房屋也舊了。
既然是借住,就沒有空手上門的道理。
她拖著行李箱,到旁邊的超市裡,非常誠心的買了老人用的上的核桃粉奶粉水果等禮品,才鼓起勇氣去敲門。
輕輕敲了兩三下,也沒人回應。
白梨一時有些茫然,剛轉身去確認門牌號。
下一秒,目光驟然定格在別處。
自巷尾的路燈下,她看見了那個令她做了一整晚夢的少年。
距離相隔十幾米,白梨能清晰的看見他的臉。
少年神色依舊冷清,且身量極高,精緻的眼型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寡淡感,路燈朦朧的光線灑在他周身,為他渡了一層銀邊。
步履間有很深的氣場。
又遇見了?
白梨忍不住訝異,心跳聲漏了一拍。
還有更巧的是,少年一路走來,居然也停在了這棟小樓的面前。
兩人視線對上。
同樣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白梨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上的禮品盒。
少年似乎也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
片刻後,才用不緊不慢地語速問了一句:“找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他家……?
白梨還沒弄懂這話裡的人際關係,只聽出了他話裡的誤會,忍著尷尬,趕緊老實解釋道:“不是,打擾了,雖然很突然,但我是來找雲奶奶的,我想……到她家借宿幾天。”
“你是?”
“我叫白梨,住在江城,我媽媽叫胡清梅。”
少年聽著她的話,眉梢微挑微微低頭,視線再一次停留在她臉上。
緊跟著,他喉嚨散出兩聲低笑,嗓音格外沙啞:“白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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