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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帝安城裡那些大權在握的肉食者們,縣衙裡的官吏在某種意義上更能享受生活。

至少,他們不需要三更半夜便早早的爬起床準備早朝。

設立在衙堂之外日晷的指標陰影已然隨著旭日的東昇來到了辰時,整個府衙之內依舊很靜,只有那些早起的傭人以及少許執勤的文書躡手躡腳的行走其間。

不過今日府衙的這份寂靜,比起往日卻多了幾絲詭異。

當值的守衛、打掃落葉的下人,甚至是那些幫著縣令處理政務的師爺,在這份寂靜中皆是時不時的朝著府衙最深處望上一眼。

在這種沉寂中,

又是一名穿著名貴華袍的公子哥緩步走入了縣衙。

縣衙大門當值的捕快下意識想攔,因為不認識對方,出於職責他應該攔一下,但看著對方身上那件明顯價值不菲的裝束後,還是默默放行了。

他們這些早起之人可都是見到了方才那令人震撼的一幕。

偌大的惠州縣中近乎所有入品官吏,豪門士紳,有頭有臉的商號老闆在不到一刻鐘內皆是蜂擁的趕至了縣衙最深處的那處府堂。

他們不知道這些大人物們為何在今日清晨齊聚府衙,但卻知道這些東西不是他們這些卑賤之人能夠議論的。

未受阻礙的進入府衙,許元便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這裡面的佈局。

以他的眼光來看,這裡的設施建築中規中矩,但作為一處縣級的衙門,處理政務的中心,這裡還是修繕的有些過於富麗堂皇了。

高牆大院,水榭亭臺,琴房書廊,娛樂與生活的區域應有盡有。

甚至,許元還在走過幾個庭院後看到了一座不小的人工湖。

假山栩栩如生,錦鯉成群,湖泊正中還是一座湖心亭臺。

駐足賞了一會景,許元忽然瞥見幾名侍女簇擁著一名女子自湖邊路過。

未曾著妝盤發,身姿妖嬈,青春靚麗,行走之間胸前的豐盈一晃一晃的。

應當是剛剛睡醒,連肚兜都未曾穿著。

而女子似是也察覺到許元目光,眼神不善的回眸望來,似是想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如此放肆。

但對視一瞬,看清男子相貌之後,女子眼中的不善逐漸化為了一抹羞澀,緊了緊自己的衣衫,嫵媚的眨了眨眸子,便紅著臉快步跑開了。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許元唇角微微勾起,瞥了一眼湖中倒影出的俊美公子,輕輕搖了搖頭。

對方想來應當是此處縣令的家室,畢竟大炎府衙也是縣令的起居場所。

府邸美人,權力在握。

這縣令,挺懂享受。

許元輕輕撥出了一口氣,笑著呢喃: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吶.這縣令應當是個清官,呵呵。”

話落無聲,功法運轉,許元身形一躍消失原地。

再度出現之時,他已然來到了此處縣衙最深處的府堂的院牆之上。

俯瞰一眼,許元眼眸便挑了挑。

這裡面還挺熱鬧。

府堂的院子依舊很靜,一顆高大銀杏樹坐落其中,石板路修葺整潔一路向裡,秋日落葉紛紛的金黃鋪滿了磚石地面,只不過此時此刻整個府堂之內已經跪滿了人。

有穿著官服的官員,也有穿著名貴絲綢計程車紳。

其中每一個皆是跺跺腳便能這座城抖三抖的大人物,不過此刻他們都如同鵪鶉一般的跪在地面。

堂內跪不下了,就跪院子裡。

裡面沒有人說話,那就繼續跪。

沉默中,許元緩緩的從院牆上落了下來。

隨即,他便在角落裡看到了兩具屍體,一具看其官服似乎是個縣尉,另一具似乎是城防司的人。

而在其旁邊,還有七八名穿著捕頭制服的男子。

它們如同野狗一般的被堆在角落。

得,是那老姐處理事情的感覺。

噠.

噠.

噠.

靴子踩在石板地面的聲音很輕,但卻如同踩在了這達官顯貴的心頭,但沒有人敢抬頭。

他們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今日天氣未明之時縣令就派了手下把他們從睡夢中叫醒。

說是有朝堂上的大人物來了。

一開始,他們只以為又是某個監察來打秋風走個過場,但剛一到這裡就發現已經死人了。

曹縣尉死了。

惠州縣的三把手,朝廷親自冊封的八品命官,在沒有上報的情況下直接被砍了?

這特麼是造反!

控制著城防陣法的城防司司長一邊調動護城陣法,一邊出言上諫,說這不合法規,要上奏知府。

然後,

城防司司長他也死了。

城防陣法護體之下,依舊一招被削了腦袋。

再然後,

就沒有人說話。

來人起碼是個大宗師,在這種層級的人物面前就算不服現在也得憋著,誰再敢說話,誰就得死。

腳步聲由近及遠,步入府堂之內,一道溫潤的年輕男子的聲音悄然傳出:

“姐,此地調查得如何?”

許元看著視線掠過那些跪在兩側官員,將目光投落在了主位之上的那名妖嬈女子:

“這些人裡有多少是乾淨的?”

聲音在空曠的府堂迴盪,

婁姬身姿慵懶的靠在背後鬆軟的座椅,兩條修長的玉腿交織筆直的翹在案桌之上,有一搭沒一搭看著手中一摞文案,聽到許元問題,眼簾微抬,隨口笑道:

“乾淨?這得要看長天你口中所謂的乾淨是指什麼,若是按照大炎律法,這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死罪。”

隨意話音一出,

堂內這些官吏們頓時有了些許反應,但方才這女人隨機殺人的餘威讓他們不敢出言。

許元目光再度掃了這些人尸位素餐的官吏一眼,走進堂上的案桌:

“怎麼說?”

婁姬將手中文案遞給許元,見怪不怪的笑道:

“官商勾結致人滅門,買兇殺人,強虜孩童販賣,縱容武徒當街行兇,私放囚犯可太多了,你自己看吧。”

許元接過這份文案,粗略了掃了一眼,眼角不由得跳了跳。

這小小一個縣城裡的人才怎麼這麼多?

他媽的,這上面的罪名都快能寫一本大炎律法百科了。

隨手將這些東西扔在了地上,許元不想再多說什麼,畢竟他還得應對那即將到來的刺殺。

他的聲音很輕:

“給他們個解釋的機會,若是解釋不出所以然那便全殺了吧。”

“好。”

“你們這是造反!”

二人對話並未遮掩,嗡鳴的議論突然炸開。

一名穿著繡鸂鶒官服中年男人猛然站起了身,看向了堂上的那對男女,怒喝道:“伱們雖有欽差令牌,但劉某乃朝廷親冊封七品命官,為惠州縣鞠躬盡瘁,你們豈能以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將我定罪!”

婁姬聞言也沒說話,笑眯眯的瞥著一旁許元。

她並不在意這一縣的官員士紳,當年李耀玄登基整頓吏治,被抄家的官吏可是按州府來算的。

按大炎律法下面跪著的這些人都得死,不過按照她的觀念來看,這些人裡其實還是有可用之才,不至於全殺了。

不過,若是長天下了決定,那也就只能借他們腦袋一用了。

許元看著這面容俊朗的中年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殺意,低笑了兩聲,問道:

“你說鞠躬盡瘁?”

“自然!”

中年男人立於公堂之上,吐字鏗鏘,雙手抱拳,向天一拱:“劉某初來此地妖患叢生,匪禍遍地,積貧積弱數十年,劉某在此執政為官十餘年,已然是民富地安!”

許元嘆息一聲,笑道:

“劉縣令你也別急,比起你接手之時,你這縣令十幾年來確實做了一些實事,能力也算是很出眾。”

“那是自然。”

中年男人眉頭皺著,盯著堂上那不知身份的貴公子:“在劉某治下,惠州縣每年稅銀份額皆是超額上繳,匪患妖禍更是每年定期帶頭募捐,徵集義士進行清繳,還太平於惠州庶黎!

“北境動亂十數年,本官更是主動召集諸多士紳募捐了三十餘萬兩白銀酬酢軍費,以供州府大人排程!”

“.”

聽到最後,許元差點沒笑出聲:

“募捐?按照募捐行規,皆是士紳如數奉還,百姓三七分成,劉縣令,本公子很好奇這七成是誰的,是你這縣令,還是這些士紳?”

中年男人皺眉,下意識覺得對方沒有聽懂自己意思。

許元若有若思的摸了摸下巴:

“不說話麼,看來七成是那位州府大人的咯?嘖嘖,一縣之地十餘年就貪了這麼多銀子”

“這位先生還請慎言。”

中年男人心中有些摸不透,皺著眉頭低聲道:

“小人位卑言輕,徐大人可不那麼好說話。”

“他不好說話又能怎樣?”

許元笑著搖了搖頭,靠坐在了身後的案桌之上,居高臨下的瞥著下面的中年男人,緩聲笑道:“你口中那位徐大人若是在此,要是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本公子連他一起殺。”

“.”

隨意的話語,劉縣令眼神之中閃過了一抹動搖,他已然徹底無法確定眼前這兩人的深淺。

許元微笑著擺了擺手:

“別在我這裡擺弄你在官場的人脈和上級,這些東西對我沒用,若是沒有其他解釋就老老實實的去外面等死吧。”

劉縣令嘴唇抿了抿,喉頭上下滾動:

“劉劉某當政政績整個郡府皆是有目共睹,興修水利、開墾良田、引入商會.”

“我都說了,你確實做了一些實事,能力也確實出眾。”

許元眼神已經有些不耐煩,一字一頓:

“但你說的這些東西,難道不是你身為朝廷命官理所應當去做的麼,劉縣令?”

“.”劉縣令面色一白。

許元從案桌上站起了身:

“說實話,我並不排斥你們這些做官的貪財,也不排斥你們再此享受這些雍然的物質,畢竟你們也是人,也會有慾望,你們不貪也會有其他人逼著你們貪。

“但是,

“一切都得有度不是麼?

“本公子要的解釋是你為什麼有權力去草菅人命,有權利去縱容武徒行兇,為什麼能讓治下百姓畏官畏權如畏虎!”

“.”

話落,大堂之內沉默無聲。

許元嘆息了一聲:

“看來你是解釋不了了。”

一邊說著,許元直接轉過身直接朝著堂後走去。

婁姬也緩緩的從座椅上站起了身,笑盈盈的跟在了許元身後。

“按大炎律法,就算本官有罪,也應當由律法來判我,你這是目無王法!”

劉縣令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衝著二人的背影大喝。

但是,二人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一邊說笑,一邊進入了大堂之後。

而劉縣令最後聽到的聲音,

似乎是:

“姐,死人還能說話啊”

話落,

劉縣令旋轉著恍然回眸,

偌大縣堂之內百餘名士族豪紳的腦袋同時落地,嫣紅的鮮血如小溪般蓋住了那庭院內那金黃的銀杏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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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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