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呂雉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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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雉忍著淚水，將信匆匆看完，既驚又喜。

盈不光沒事，還聰穎過人，被立為漢王太子，就算有朝一日劉季死了，大漢的天下也是盈的。

呂雉莫名鬆了口氣，她還想再看一遍，卻又擔心在屋子時間太長，引來懷疑，急忙將信收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就匆匆出來，繼續挑水漿洗，全身心投入到忙碌之中，將一切驚喜暫時拋開。

片刻之後，院子外面響起腳步聲，呂雉連忙看去，只見一個魁偉高大的男子，滿身鎧甲，昂然而來。

在他的身邊，還有個明豔嬌媚的女子，正是虞姬。

男子英俊威嚴，女子柔弱如水，英雄美人，跟畫上似的。

“呂氏，霸王駕到！”

呂雉聽到這話，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低著頭，側身站立，一語不發。

項羽邁著虎步走進來，停在了呂雉數步之上，上下打量一下，就怒道：“寡人讓你們好生照顧漢王后，爾等是怎麼做的？”

手下人嚇得戰戰兢兢，不敢回話。

反倒是呂雉，她從容道：“蒙難之人，能苟延殘喘，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又豈敢奢望不勞而獲，坐享其成？諸位士卒將士很是照顧，小婦人替他們漿洗衣物，不能報答十分之一，還望霸王明察，不要怪罪遷怒。”

呂雉沒有告狀，反而替看守的兵卒說話，讓這些人都大呼意外。

項羽翻了翻眼皮，也沒有繼續追究。

“呂氏，你可知道，寡人在彭城大捷，誅滅劉季五六十萬大軍？”

呂雉抵著頭，悶聲道：“聽說過，漢王不自量力，有此一敗。”

項羽嘴角浮現一絲笑容，“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劉季萬萬不是寡人對手，繼續打下去，他有死無活。你立刻給劉季修書一封，勸他早日投降，以免玉石俱焚！”

項羽說完，就給虞姬使個眼色。

虞姬隨即取出一塊絹帛，又將筆遞給呂雉，柔聲勸說：“大王的話你也聽到了，趕快寫吧。”

呂雉沒接，反而淡淡笑道：“霸王要勸說漢王投降，總要有些條件才是，不然漢王投降之後，淪為砧板上的魚肉，只怕沒人會答應。”

項羽的重瞳一縮，微微咬牙。

“你就告訴劉季，以函谷關為界，寡人可以將關中之地封給他。從此息兵罷戰，天下太平。”

呂雉低垂著頭，一聲不語。

項羽按捺不住，低吼道：“呂氏，你聽不明白？”

呂雉道：“聽得明白，只是在思量一件事。”

“何事？”

呂雉昂起頭，笑道：“項王此時願意讓出關中之地，為何當初要把漢王封在漢中？項王明明贏了彭城一戰，天下懾服，又為何願意讓出關中之地？莫非其中有詐？我雖婦人，卻也不能不察。”

項羽不由得一陣語塞，呂雉雖然是婦人，卻準確抓到了他話語中的漏洞，讓項羽十分尷尬。

此時虞姬忙道：“呂家阿姊，我輩都是婦人，天下戰亂，顛沛流離，骨肉分離，親人不能團聚，這是人世間最大的憾事。如今天下大勢，只在楚漢之間，漢王投降，萬民不受戰亂塗炭，生靈得以繁衍生息，皆是阿姊大德。”

呂雉微笑搖頭，“天下大勢在楚漢之間，卻不是婦道人家可以胡言亂語的。以項王虎威，想必一定能掃平天下，還萬民一個太平，又何須婦人多言？”

有本事你就打唄，何必為難婦人？

呂雉不慌不忙，綿裡藏針，虞姬也無話可說。

“呂氏，莫非你以為寡人勝不過劉季？”項羽冷哼道：“他收攏諸侯之兵，五十六萬，全都被寡人斃殺，睢水不流！若非僥倖，他也難以逃脫！寡人能勝一次，就能勝第二次，第三次……劉季無能之輩，怎麼是寡人對手？”

呂雉愈發從容，“霸王超凡脫俗，勇猛無敵，天下皆知。只是楚軍上下，未必都和霸王一樣。”

項羽皺眉責問：“呂氏，你是何意？”

呂雉道：“小婦人受困營中，一無所知。只是這些日子漿洗的衣物，多有破損，所見楚軍士卒，或有菜色……想來連年征戰，民不聊生，項王軍中，也是缺衣少食，將士皆有厭戰之心吧？”

好一個厲害的女人，居然透過蛛絲馬跡，窺見了楚軍的虛實。

項羽怒火升騰，勉強壓住，冷笑道：“縱然缺衣少食，寡人一樣能誅滅劉季，讓你勸降，不過是給他一條生路，不要不識好歹！”

呂雉輕笑道：“項王莫要震怒，小婦人固然願意寫信，奈何漢王鐵石之人，必不為一婦人所制。況呂雉年長色衰，無足輕重，只會壞了項王大事。”

項羽切齒咬牙，“你不願意給劉季寫信，可以！現在你就給呂澤寫信，他是你的兄長，你勸他棄暗投明，歸降寡人！”

從劉邦變成了呂澤，呂雉更加從容不迫。

“項王明鑑，我兄決心追隨漢王，並非我能說動。如今我乃是劉家人，更不敢輕言呂家之事，還望項王恕罪！”

“你！”項羽再也忍不住，怒吼道：“呂氏，你以為寡人不敢殺你不成？我現在下旨，就在此地，烹了你！”

呂雉深吸口氣，有王母的前車之鑑，項羽是能幹得出來的。

呂雉冷靜道：“漢王一向好美色，呂雉人老珠黃，縱然烹殺，也只是為漢王去一包袱罷了。何況呂雉一死，吾兄也只有拼死戰到底，斷不肯歸降項王。得失如何，還望項王自行決斷。”

說完，呂雉緩緩閉上了雙眼，一言不發，只等項羽發落。

球回到了項羽腳下。

論起征戰沙場，項羽不怕任何人。

但是打仗需要糧草輜重，需要吃喝拉撒，絲毫馬虎不得。

項羽給自己留了一塊最富庶的土地，本不缺糧，奈何下面官吏不是庸碌無能，就是橫徵暴斂，徵糧的時候，總是引起衝突。

甚至有百姓勾結盜匪，一起襲擊官吏，破壞道路橋樑。

此外還有彭越陰魂不散，死死咬著楚軍。

彭城之戰以後，項羽本想一鼓作氣，滅掉劉邦，結果就因為後勤拉胯，只能眼睜睜看著劉邦逃脫。

如今趕跑了英布，好不容易，聚集起足夠的軍糧，可以大舉出兵。

可數月時光過去，天下大勢，早就不復當初。

劉邦已經在滎陽、成皋一線擺開了戰陣，只等楚軍一頭撞過去。

正因為如此，項羽才想逼迫呂雉給劉邦寫信，偏偏這個婦人油鹽不進！

良久，項羽失落搖頭，拔腿就走，虞姬匆忙跟隨。

等他們走出去好遠，呂雉雙腿一軟，竟然癱坐在地上，額頭盡是豆大的汗珠。

那可是西楚霸王！

一念之間，流血千里。

縱然是男子漢大丈夫，也扛不住他的壓力，更何況是一個區區婦人。

可呂雉就撐下來了，而且經過一番思量，呂雉嘴角浮現出一絲絲笑容，“項羽外強中乾，劉季啊劉季，敗而不餒，我沒有看錯你！”

呂雉從地上緩緩爬起，竟好像打了一場大勝仗，心志越發堅定。

而從呂雉這裡出去的項羽，卻很是焦躁。

“寡人生平兩次大勝，鉅鹿敗章邯，秦軍一潰千里，直入咸陽，揮手之間，滅掉秦國，勢不可擋！彭城一戰，寡人屠戮五十六萬諸侯聯軍，威風遠勝鉅鹿，本該輕易滅掉漢國，卻不想劉邦負隅頑抗，當真可惡！”

虞姬忙勸說道：“大王勿憂，以大王神威，破敵之期，就在眼前。”

項羽壓住滿腔憤懣，厲聲道：“傳旨，兵發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