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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搖頭晃腦,聽得高興,奈何劉盈不往下唸了,他立刻急了,質問道:“怎麼回事?”
劉盈道:“沒什麼,就是往下聽,需要您再答應一個……”
還沒等劉盈說完,劉邦勃然大怒,拍著桌子,一躍而起,“小豎子,你敢要挾乃公!”
劉盈急忙搖頭,“哪有!我年紀小,又當著這麼多人,想好的詞兒都忘了……您總該鼓勵一下吧!”
“鼓勵?就是答應你條件唄?”劉邦氣得臉都黑了,呵斥道:“你跟乃公做買賣是吧?”
“不是!”劉盈急忙否認,“君臣大宴,孩兒為阿父助興,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孩兒一時想不起來,要不您容孩兒慢慢想,想起來就告訴您。”
說著,劉盈竟然真的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著腦袋,做沉思狀,絲毫不理會暴跳如雷,張牙舞爪的劉邦。
看到這一幕的群臣都忍不住發笑,只有涵養最好的張良和韓信能繃得住,就連蕭何臉上都是欣欣然的笑。
劉邦流氓了大半輩子,他們這些老兄弟都被捉弄過,眼瞧著他成了漢王,此生報仇無望……卻不想,冒出來一個公子盈!
小小年紀,竟然能拿捏劉邦,真是十足的天魔星!
樊噲拍著大腿,喜不自勝道:“大王,公子的詩好聽,你就答應了唄!反正自家孩子,也沒便宜外人!”
劉邦猛地轉頭,怒視樊噲,大罵道:“你一個屠狗的,懂個屁的詩!”
樊噲低下頭,嘴裡卻還嘟囔,“俺是不懂,可聽著有勁兒!”
這時候其他武人也都跟著附和,都說公子的詩好,但卻說不出更多門道。
此時張良輕咳道:“大王,詩經多為四言,公子所在乃是五言,卻又不同於楚辭。近年來倒是有人做過五言詩,奈何流傳不廣,知道的不多。公子這一首別出心裁,與眾不同,又恰逢大宴,或可流傳後世,成為一樁佳話。”
聽到這裡,剛剛還大怒的劉邦,突然沉靜下來,仔細咀嚼,劉盈念出來的這八句,屬實極好。真沒想到,這個小豎子還挺有才情的。
劉邦想了一會兒,突然露出狡黠的笑,“盈啊,阿父答應你的條件,你往下唸吧。”
劉盈昂起頭,立刻問道:“幾個條件?”
四句一個,八句兩個,再往下聽,肯定要更多……劉邦提高了警惕,反問道:“你還有幾句?”
劉盈一怔,沒想到老流氓提高了警惕。
“我也不知道,反正四句一個條件,行不?”
“不行!”
擺明了是個坑,劉邦怎麼會跳,“你一首詩而已,只能換一個條件,多了寡人不答應!”
什麼?
一首詩才能換一個條件?
劉盈頓時閉口不言,笑話,你老流氓的承諾,沒那麼值錢!
這爺倆又互不相讓,大眼瞪小眼。
群臣看在眼裡,簡直要笑瘋了。
大王算是遇上了對手。
僵持了半天,還是蕭何開口了,“大王,公子,事不過三,三個條件就可以了。”
劉盈盤算一下,三個條件也不吃虧,“我聽仲父的。”
劉邦咬了咬牙,“行,不過你的詩要好,後面的濫竽充數,瞧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劉盈微微一笑,絲毫不怕,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春秋經!”
劉盈一口氣念下來,除了最後頓了下,沒有半點遲疑。
樊噲竟然第一個開口,憨笑道:“公子啊,原來你早就想好了,故意騙大王!”
劉盈忙瞪了他一眼,“姨父可別誣陷我!”
樊噲笑道:“放心吧,大王胸懷四海,不會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的,是吧?”
他笑呵呵看向劉邦,劉邦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誰說寡人不跟孩子計較?別的孩子倒也罷了,眼前這個小豎子,就不能輕易放過!
劉邦氣哼哼想著,不過此時他的心中更在乎劉盈剛剛唸的詩。
過了片刻,劉邦突然大吼,“劍來!”
劉盈下意識一怔,聽著耳熟。
下一秒,劉邦從侍衛手裡接過寶劍,猛地抽出,擺出了一個架勢。
樊噲手疾眼快,一把將發愣的劉盈抱在了懷裡,保護起來。
劉盈大驚,不會吧,老流氓要殺自己?
“公子,你記著,大王酒後無德,打人臉,揪人鬍子,往人身上吐口水,這些都還不算什麼。”
劉盈傻了,這都夠惡劣了,還不算什麼?
樊噲又道:“確實,跟另外兩件事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一個是舞劍?”劉盈遲疑道:“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作歌!”
樊噲話音剛落,就聽劉邦舞動寶劍,在人群中轉動如飛,長劍不時繞個身前身後,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一個不好,就被刺上。
劉邦卻不覺得,還只當自己是劍仙臨凡,舞動片刻,猛然停住,一聲高喝,“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剎那間,劉盈覺得自己掉進了殺豬場,淒厲絕望的吶喊,宛如魔音入耳,超級加倍的物理傷害,讓他死的心都有了。
“姨父啊,你還漏算了一樣最可怕的,那就是一邊舞劍,一邊唱歌!”
早知道老流氓這個德行,就不該給他這首俠客行,簡直暴殄天物!
劉盈一肚子氣,劉邦卻是越舞越高興,越唱越歡喜。
這首詩實在是太對劉邦的脾氣了。
他仰慕信陵君,心懷俠客夢。
詩中白馬寶劍,十步殺人,重義守信,不計生死……簡直就是劉邦心中的夢。
此刻的他,簡直化身朱亥侯嬴,兩位義士。
竊兵符,救趙國。
抗強敵,扶弱孤!
這才不負男兒之志!
今天的劉邦,格外興奮,舞劍高歌之後,坐下喝酒休息,等到休息過來,再次持劍作歌……一遍又一遍。
隨著老劉酒勁兒越來越大,人越來越瘋,危險係數也就不斷提高。
有樊噲庇護,劉盈倒是不用擔心誤傷,但他也只想快點結束宴會,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就在老流氓第三次持劍作歌的時候,一個倒黴蛋出現了。
這人本來坐在角落裡,誰都沒注意到他。
也不知怎麼回事,劉邦就撲過來。
一把打掉了此人的儒冠,隨後更是一片腿,騎在了此人的背上。
劉邦放聲大笑,“腐儒,你看寡人可威風?”
劉邦此舉,讓劉盈目瞪口呆。
再看樊噲,卻是習以為常,根本沒當回事,反而給劉邦鼓掌叫好。
原來劉邦的酒品,大傢伙早就心裡有數,幹出什麼出格的事,一點不奇怪。
那個地上的儒士,忍受著劉邦的重量,還是努力扭頭賠笑,“漢王威武,冠絕古今!”
劉邦卻是不願意放過他,朝著儒冠啐了一口,扔在一邊。
又看他長大的儒服不順眼,竟然伸手拉扯,要當眾給人扒衣服。
儘管劉盈有所預料,還是忍不住阻止道:“阿父住手!”
劉邦哪裡會在乎小豎子的話,更是用寶劍去割此人的衣襟。
劉盈猛地掙脫樊噲的手,衝到了劉邦面前。
眼見兒子,劉邦略感詫異,手也停下來,“豎子,你要幹什麼?”
劉盈深吸口氣,“阿父剛剛答應三件事,還請立刻履行承諾,放開這位先生。”
劉邦一愣,搖頭哂笑,“這個叔孫通,腐儒也!為了他,不值!”
劉盈繃著臉,堅定道:“請阿父放人!”
劉邦愣了片刻,從叔孫通身上下來,醉醺醺道:“既然如此,就給你一個面子。”
見劉邦轉身,劉盈連忙俯身,去攙扶叔孫通,而這位儒士看向劉盈,眼中竟然落下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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