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裡是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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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威，你父王離被項羽坑殺於新安，殺父之仇，不可不報。你要聽從寡人命令，即刻前往廢丘，說服章邯和麾下將士投降，不然寡人天兵一到，有死無活！”

劉邦岔開兩腿，居高臨下吩咐道。

如果是他老爹王離，劉邦還會高看一眼，王威年紀輕輕，不值一提，寡人給你下令，你照辦就是。

只是這位世代將門之子，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怎麼，聽不懂寡人的話？”劉邦提高了聲音。

王威終於抬頭，聲音沙啞道：“我曾祖王翦乃是秦國名將，我祖父王賁為大秦通武侯，我父王離乃是成武侯、上將軍！”

劉邦不耐煩了，“說這些有什麼用，秦早就亡了，亡在寡人手裡！”

王威猛地昂首，傲然道：“國雖亡，志不可改！我寧死不降！”

“什麼？”劉邦怒道：“豎子狂妄！寡人要烹了你！”

王威毫不畏懼，竟然冷笑道：“果然和項羽一般，皆是蠻夷禽獸！”王威閉目等死，他爹和二十餘萬秦兵降卒被項羽活埋，仇深似海。

他和大哥王元各自帶著族人顛沛流離，王威本想渡黃河北上，尋一個安身之處，臨走之前，來祭奠父親和遇難秦軍降卒，卻沒有料到，撞見了劉邦的隊伍。

來不及逃跑，被人當成了刺客。

天意如此，死則死矣，沒什麼好害怕的！

好小子，有點骨頭，對得起祖宗。

寡人偏不殺你。

“來人，把他押下去。”

……

“大王真有容人之量，竟然網開一面。”陳平讚歎道：“若是項羽，真的會烹了王威！”

劉盈呵呵道：“就是因為不想和項羽相提並論，才沒有動手。但也沒有懾服王威，讓他為我所用啊！”

陳平苦笑道：“不愧是將門虎子，我也失算了。”

空有計謀，無人執行，陳平一肚子氣。他又看了看劉盈，突然道：“公子，你待人以誠，可有辦法，說服王威，讓他歸降大王？”

劉盈想也沒想，立刻搖頭，“你和阿父都沒有辦法，我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招？一路奔波，我累了，要睡覺。”

劉盈打著哈欠休息去了，陳平也無話可說，他也是高估公子了。

漢軍前行，經過函谷關，進入了關中。

一關之隔，簡直兩個世界。

函谷關以西，秦國故地，最大的特點，就是整齊。

道路整齊，田地整齊，就連路邊的樹木都整整齊齊！

老秦人當真嚴謹的令人害怕。

兵馬所過之處，田地之上，盡是忙碌的人群，男女老少，用心耕種，絲毫不亂。和關外那種，土地荒蕪，百姓逃散，滿眼蕭條完全不同。

一路疲憊的劉盈也打起了精神，從馬車上跳下來，到處觀察，還跑去和田裡的農夫攀談。

從這些人的嘴裡，劉盈聽到最多的名字，就是蕭何！

沒錯，就是替劉邦留守關中的蕭丞相！

他安撫百姓，修建城池，開放皇家園林，給百姓耕種。

減免賦稅，鼓勵耕種，授百姓爵位。

又從百姓當中，挑選年高有德之人，擔任三老，教化百姓。

種種利民策略，簡直數之不盡。

提起蕭丞相，一貫矜持的老秦人，也不吝溢美之詞，豎起兩個大拇指。

多少年了，都沒有沐浴如此仁政。

始皇帝早年，秦國勵精圖治，一切好說，可是到了始皇帝晚年，修長城，修直道，修皇陵……四處徵調民夫，土地荒蕪，百姓困苦不堪。

等始皇帝駕崩，二世變本加厲，天下大亂。

項羽殺進關中，放火燒了咸陽，百姓更是遭了殃。

如果說這些年，還有什麼好事情，那就是沛公入關的時候，蕭何諫言約法三章，廢除嚴苛的法令。

後來漢王被趕去了巴蜀，百姓無不傷心。

誰知不到一年，漢王又從陳倉殺了出來。

蕭何丞相也回來了。

老秦人終於盼到了青天！

“不要走了，老秦人都盼著蕭丞相永遠治理關中啊！”

聽到關中父老的心聲，劉盈很是感慨……漢初的英傑固然不少，可最讓劉盈欽佩的還是蕭何。

因為他的名聲不是靠著殺人、坑人而來的，他是紮紮實實治理國家，造福百姓。

是賢臣、是良相、是百姓頭上的青天。

這樣的人物，是能穿越歷史，扛得住改朝換代，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有人仰慕的。

能得到蕭何輔佐，老流氓的運氣還真不錯。

自己也很快能見到蕭何了，開心！

劉盈笑呵呵回來，卻發現一個帶著手銬腳鐐的年輕人，同樣在凝視著田地上耕耘的百姓，他的眼神透著清澈和欣喜。

王威！

劉盈有所猜測，他邁步過來，“你也願意看百姓安居樂業？”

“誰能不願意？”王威感嘆道：“只可惜，我怕是看不了多久了。”

劉盈仰著頭，看了看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你年紀輕輕，為什麼自尋死路？”

王威同樣看了看劉盈，見是個小娃娃，也就放下戒心，苦笑道：“我不想死，可我活著，就要屈膝投敵，辱沒祖宗，這又如何做得？”

“投敵？誰是你的仇敵？”

“自然是那些亂臣賊匪！”王威怒目圓睜，切齒大罵：“我父和二十餘萬秦軍將士已經投降諸侯聯軍，六國貴胄挾怨報復，凌辱降卒。項羽匹夫更是在新安痛下殺手，將降卒屠戮殆盡，殺父之仇，又如何放得下？我寧死不降賊人！”

劉盈眉頭微皺，王威的話，倒是解開了他的一些疑惑，項羽之所以會盡數坑殺秦軍降卒，還和六國貴胄有關。

秦國滅了六國，這些人心懷憤恨，就把怒火撒在了降卒身上……

“就算你說的有道理，這裡是大漢啊！”劉盈道：“不是六國，和老秦人沒仇啊！”

“胡說！”王威怒道：“項羽和漢王皆是楚國之臣，如何騙得了我？”

“不對！義帝懷王已經死了啊！”劉盈反問道：“你說有朝一日，漢王統一天下，國號是漢，還是楚？”

“這個……”王威瞠目結舌，竟然被眼前的孩童問得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候，夏侯嬰匆匆而來，對劉盈道：“公子，大王叫你過去。”

劉盈匆匆忙忙，去見劉邦，留下了滿臉糾結的王威，大漢是個新的國家，確實和六國沒什麼關係，劉邦先入關中，也沒有參加新安之屠……

“阿父有什麼吩咐？”劉盈開門見山，他知道劉邦沒事才不會找他，爺倆是相看兩厭。

“盈啊！”劉邦又露出了招牌的笑容，還伸手把劉盈拉到了身邊，“你聽著啊，馬上要進櫟陽，我已經下令，準備冊封儲君的禮儀，你很快就是漢王太子了。”

劉盈點頭，雖說是意料之中，但也要表示下感謝，“父王大恩，孩兒感激不盡。”

劉邦見這小子謝恩，便又道：“盈啊，阿父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辦，你看如何？”

劉盈微微一動，點頭道：“父王吩咐，孩兒自然盡心竭力，不敢怠慢。”

劉邦又是一喜，索性把劉盈抱起來，坐在了懷裡，“你聽著啊，現在關中人人稱讚蕭何，都說他是賢臣，你要留心。”

“留心？什麼？”

“盈啊，阿父還要和項羽周旋，後院不能起火，如果蕭何有了二心，阿父死無葬身之地。”

劉盈眉頭微皺，遲疑道：“父王讓我監視蕭丞相？”

劉邦欣然點頭，“乃翁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好好盯著他，有什麼事情，趕快告訴阿父。”

老流氓的套路夠深的，連蕭何都不放心？

劉盈不好多說，只能答應。

當他從劉邦的帳篷出來，突然看到了一駕香車，停在了漢王大帳外面，隨後從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女子，香風鼓舞，直接進了大帳。

“公子，那人是戚夫人！”

劉盈渾身一震，好傢伙，原配在項羽那邊，老流氓這邊就迫不及待彩旗飄飄了是吧？

要說玩得花，還得是你啊!

劉盈重重哼了一聲，轉過天，他早早起來，劉邦還在酣睡，劉盈坐上馬車，直入櫟陽，到了相府，不待通報，就衝了進去。

“仲父！我是劉盈！”

一個儒雅溫和的大叔聽到喊聲，連忙抬頭，只見劉盈三步兩步跑過來，委屈巴巴道：“仲父，阿父讓我監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