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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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樂詠看了看那個禮盒,一個巴掌的長寬,看葉風的動作和聽放在桌上的動靜,份量還不輕。
再看了看那幾份案宗,抬手,拿起一份開啟。
其實不用看,他都猜得到是怎麼回事。
無非就是疑案懸案那些。
很想拒絕來著,不過指教的話已經說出口,葉風還接了,這就有點兒騎虎難下的不舒服了。
可對方會做人啊,上來先送禮,再提指教,那再訓下去也說不出口、不提點就更說不過去。
倒是可以把禮盒退回去,再以賄賂上官為由狠訓一頓。
可葉風說的禮物是張簡送的……
官場就是人情場,這禮常樂詠還真退不得。
而手裡的案宗,還真就是需要給事中親自下去查辦的。
放下一本,再翻開一本,直到五本全部翻完,常樂詠無話可說了。
換了他還是主事,這些案宗也是需要這麼辦理。
掀起眼皮看向葉風,內心有點兒疑惑:這小子眼光這麼精準,究竟是因為真聰明,還是被張簡給點撥了的緣故?
不過不管是哪一點,都能說明這小子有熟讀過案律、熟記過辦案流程。
想了想,常樂詠便板起臉道:“案子的流程你沒有處理錯。但是,本部衙門嚴禁虛置,你讓他們分時段下去。以後,再犯這樣的錯誤,你就自己承接十五省案件。”
葉風頓時一臉恍然大悟狀,連連揖手致歉:“常大人您明察秋毫、一語中的、眼光獨到、直擊重心,實令下官猶如醍醐灌頂、上下通泰……是下官莽撞,這就立即回去改正,多謝常大人耐心提點,您真是個愛護下屬的好官員。”
說完,就抱起那幾份案宗,一臉迫不及待去“改正錯誤”的興奮勁兒。
常樂詠直覺沒眼看,擺擺手,允其退下了。
及至門關,常樂詠才吐出口莫名的濁氣,抬手,開啟了禮盒。
一方徽州硯。
徽州硯,千金難得。
但那是大塊兒的。
像這樣巴掌大的,千兩銀子以內可得。
也就是說:以他和張簡素無往來的關係,現在要請他託庇女婿,這禮物送得就恰到好處。
太貴重的話,他常樂詠直接就能推拒,且還能將葉風收拾個服服帖帖。
太輕了的話,也可以這麼幹。
但人家送的就是剛剛好。
推拒吧?讓人覺得他在沒事找事小題大作,顯得他心胸狹隘、無容人雅量。
收下吧,也不會覺得沉甸甸壓手。別人並沒有指望他提拔葉風,只是適當的關照。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意思:只能收,沒得退。
常樂詠收了。
就猜到禮物會被收下的葉風,也猜到外面的人會怎麼議論自己,出去的時候,就抱著案宗,一臉的趾高氣揚、興高采烈。
這給想看熱鬧的人整不會了。
怎麼就沒捱打呢?
怎麼連訓斥都沒捱上一頓呢?
常樂詠名字裡雖然帶個樂字,還有點兒詩情畫意的味道兒,可那人總陰陽怪氣兒的,平日裡最常做的事就是拐著彎兒的教訓下屬。
這怎麼……
轉性兒了啊?
可沒人敢去找常大人探問,這個時候送上門去,妥妥的出氣筒。
給事中們也不鬧騰了,準備分批分時段地“出差”,只是心裡憋氣,感覺他們整出道大雷,卻連小雨點兒都沒整下來。
遂生排斥心、議孤立計。
試過被排斥、被孤立的滋味兒嗎?
這種無形的壓力,很容易就能把一個人從心到身的壓垮。尤其是葉風春風正得意的人,想象和現實的落差感更會讓人透不過氣來。
就都在等葉風自己垮掉。
有些人甚至還開了對賭盤,賭葉風能撐過幾日。
最短的賭期是七日。最高的賭注都到了一百兩。
葉風卻彷彿一無所覺。沒人搭理他,他就自己到處找案宗翻。
那些賭他撐不住的人卻反而越來越多,賭注越來越大。因為孤立這種事情是要看長時間的,就等著看七日後的效果。
果見葉風至下晌過後已顯示出有點兒無措的樣子,幾次想找人說事兒,都沒找到人後就閉上公事房的門再沒出來。
眾人竊笑。
到了傍晚下衙時間,都見葉風有些落寞,腳步匆匆,抱著“小刺蝟”似乎是急著回府。
賭注被加大。
京城分為三城。就是宮城、內城和外城。
宮城自不必說了,內城和外城也將各階層劃分得清楚明白。
張府離著宮城並不很遠。
葉府的那三進宅院其實買到的還挺艱難。內城裡就幾乎沒那麼小的宅院。
那原本是前工部尚書管汾,將自己的府邸給分出去那麼一塊重建的。給自己的庶子管水茂住。
後來管汾莫名其妙就暴斃而亡。闔府人為保命作了鳥獸散,那管水茂也麻溜溜兒地賣了宅院跑路。
便宜了張簡。
張簡本來因著那宅院和自家背對背,不願意被個其他什麼不知底細的人買了去,便採買下來閒置著。
天降葉風,正好送他。
女兒要是被欺負,抬腳就能回孃家。
張婉容不會被欺負,相反,還被葉家人都快給供成了菩薩。
一是葉家人都老實本份、通情達理,二就還是葉風給他們說的那話:自己能化險為夷,多虧了張家人。
葉家上下自然也是同樣的感激不盡。
何況,都覺得張婉容受了大委屈。
那麼漂亮的大千金嫁進了他們個破寒門,不但倒貼,還無法圓房,他們葉家的祖墳倒是冒了青煙,可人家姑娘的呢?
越想越愧疚得慌,遂都小心翼翼照顧著張婉容。
這倒把張婉容整得渾身不自在。
出嫁前,她哥說了,會想辦法在三年之內、圓房之前,把她的婚事給攪黃,讓她只把葉家的人當下人使喚就行。
張婉容私心裡已並不想這麼做。
尤其是,在看到面前那一張張黝黑卻真摯的笑臉,她真的是連句狠話都說不出口。
朝著葉母剛要行禮,葉母已經跑開兩步,繞過來,緊張地扯衣袖,小心地探頭看她,儘量壓小嗓門,問道:“兒……婉容、小姐有何吩咐?”
突然就湊成了一家人,這二兒媳婦還是位千金大小姐,沒正經學過禮數的葉家人,都麻爪。想按村裡人的習慣喊兒媳婦,話到嘴邊又覺粗俗,怕衝撞了貴人。想喚名字,又覺失禮,想著加上句小姐應該沒錯了。
張婉容聽出來了。
她無奈地苦笑,堅持行禮道:“婆母請喚兒媳婉容就好,兒媳是來請問婆母,晚間想要食用哪類點心,兒媳好親自為婆母做來。”
新媳婦兒進門,有的地方是頭三日早起為婆母煮粥做小菜,京城這地界兒是頭三晚親手為婆母做點心,或者做菜。這是婆家要考驗新媳婦的廚藝。
大戶人家出身的閨秀不用學廚藝,但也必須要會。為夫君洗手做羹湯,始終是很浪漫的傳承佳話。
葉母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您想吃什麼,我去做。”
她是真的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
雖然她也不是頭一回做婆婆了,大兒子葉雷的娃,都有兩歲了。可農村裡頭,新媳婦兒頭三日是可以放心睡懶覺的,之後全盤接手廚房的活計,婆婆願意搭把手就搭,不願意就可以偷懶。
葉母和大兒媳就沒敢指望張婉容下廚。
看看那雙玉蔥似的纖纖玉手,那是能幹粗活的人嗎?真讓人家幹了,怕不是人家的爹要打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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