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好就是好，行了吧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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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書卷氣的文學部辦公室裡，飄散著淡淡的煤渣味，小爐子上的水壺忽然嗚嗚作響。

辦公室裡，陳時平額頭上滲著血的紗布，在他那張蒼白的臉上格外醒目。

哪怕他只是稍微露出來一點，但還是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瞬間大家對陳時平的惡感都消散不少，同情弱者和小人物是人的天性嘛。

現在的陳時平在他們眼裡就是受傷的弱者，即將失去工作的小人物。

同事們的眼光中雖然沒有了鄙夷，但是這種同情和憐憫以及嘴角那還沒收回去的嘲弄對陳時平來說都是一種恥辱。

不過陳時平沒有遮掩自己的此時的“虛弱”，這是一種博取同情的手段，陳時平並不覺得可恥。

野狗都會搖尾巴露肚皮裝可憐乞求收留，更何況是人呢。

“劇本？現在想臨時抱佛腳了？”王瑞濤把手裡的杯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放，指著陳時平罵道：“早幹嘛去了，你就是寫的再好，今天我也得讓廠長開了你！”

王瑞濤同志真不合群！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文化人的臉面都不要了！

陳時平沒有出聲，他這個慘樣又不是給王瑞濤看的，文學部又不是隻有他一個領導。

此時肖冰瞅了一眼，站起來說道：“時平的水平還是不錯的，之前在學校就是尖子生，王老師給個機會嘛。”

陳時平略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沒能力還錢，但那些不重要，能站出來說話已經不容易了。

王瑞濤蔑了他一眼，絲毫沒有因此動容，對於害群之馬必須清除，不然這麼多年的馬列白學了！

肖冰張了張嘴又把沒說完的話憋回去了，偷偷瞥了陳時平一眼，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順手幫忙可以，帶頭衝鋒那不行！

此時同樣是副主任的江懷嚴打量著陳時平，想起他以前還幫自己修過腳踏車扛過煤修過電燈泡，心裡一軟開口道：“老王，看看吧，小陳這麼誠懇的認錯，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不要那麼嚴苛。”

王瑞濤回頭看著滿臉笑容江懷嚴，心裡是一肚子氣。

昨天還說要開除陳時平呢，今天口風又變了？

奸猾老賊！就你會當老好人是吧！我還偏不！

陳時平衝著為自己說話的江懷嚴感激一笑，自己當初可是衝著他閨女江姍才去討好江懷嚴的，沒想到這點好感在這個時候起到作用了。

所以說啊，泡妞也是有好處的。

王瑞濤很不開心，他覺得陳時平這樣整天不幹正事，就知道帶著廠裡的女演員去舞廳的害群之馬！

必須要開除！這樣的人嚴重破壞廠裡的風氣！

江懷嚴看到王瑞濤不為所動，只好對著陳時平招手道：“小陳，拿過來我看看，你這個大才子的名聲我以前可是聽過的。”

“就他還才子，渣子還差不多！他要能寫出好本子，我給他認錯！”王瑞濤對陳時平的偏見已經刻到骨子裡了，古板固執的人很難搞。

不過陳世平也就當聽不見了，現在罵的越狠待會這老頭越沒臉見人。

陳時平直接伸手將放在王瑞濤面前的劇本拿走了。

看到劇本被拿走王瑞濤心裡還有點不舒服，不是給我看的嗎？你就這麼叛變了？

果然是毫無原則的渣子！怪不得那個奸猾老賊幫你說話，一丘之貉！

奸猾老賊江懷嚴接過陳時平的劇本，和陳時平對視了一眼，看出他眼底的自信，這才放心的翻看起來。

他也希望陳時平寫的本子質量能說的過去，不然連帶著他也一起丟人了。

陳時平看到劇本被江懷嚴翻開，心裡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個工作保住了！沒人能抵擋潦草小狗的魅力！

辦公室裡頓時陷入了安靜，所有人都不太專心的做事，時不時將目光轉向江懷嚴，想看看他的反應。

只是現在一個個心裡都泛起了嘀咕，這都快十分鐘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大白天見了鬼，陳時平這小子該不會真的寫出一個好劇本吧，那他們這些“兢兢業業”上班的豈不是被打臉了？

王瑞濤此時有點坐不住了，江懷嚴什麼眼光水平他還知道的，要是寫的差不可能半天不說話。

所以哪怕他再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開始動搖了。

“把伱的劇本拿過來我給看看！”王瑞濤板著臉對陳時平說道。

陳時平扭頭看著他說道：“王老師，江老師在看呢，你等會吧。”

王瑞濤：“......”好好好，陳渣子！真不怕開除是吧，真是氣死我了！

江懷嚴聽見他們的對話，把自己看完的那幾頁遞過給陳時平。

這一會他已經看完一半了，被陳時平這個劇本給驚到了。

江懷嚴是學編劇出身，一個劇本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而陳時平這個劇本是真的好！

文字嚴謹條理清晰沒什麼好說的，這是基本功。精彩之處在於劇情和人物環環相扣，人物的變化在那個大時代的背景下一點點展現出來，深刻且生動。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名字有點過於直白。

許三觀賣血記......太貼切了，貼切到讓人感覺從骨子裡發冷。

陳時平這小子真的寫了一個好本子，好到讓人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真的幡然醒悟了。

陳時平不知道江懷嚴心裡所想，拿過那幾頁稿紙扭頭放到王瑞濤的桌子上說道：“王老師，麻煩指正。”

王瑞濤微微揚眉，哼了一聲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寫了什麼東西！”

陳時平笑而不語，此時他已經沒有一開始的虛弱和頹喪，後背都挺直了，眼睛裡全是光芒。

不能一直裝野狗，裝久了就真成狗了！

十分鐘後，王瑞濤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陳時平，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子，竟然還有這種才華？！

該不會是抄......這不太可能，沒人會這麼傻，而且這就是第一手稿，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王瑞濤第一次覺得陳時平看起來還挺順眼的。

嗯......長得也不錯，雖然不是標準的國臉，但是也有奶油小生的味道。

“小陳！把後面的也拿過來！”

江懷嚴此時站起來把剩下的稿子遞過去說道：“正好我看完了，你拿去看去吧。”

此時，江懷嚴面色複雜的看著陳時平，有一種被後浪拍在沙灘上的感覺。

江懷嚴沒有表揚陳時平，只是掏出煙遞給陳時平一支說道：“時平，回頭好好幹！”

陳時平都沒注意到，江懷嚴對自己的稱呼都變成時平了，只是揚眉吐氣地點燃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不喜歡抽菸的王瑞濤，皺著鼻子想訓斥兩句，但是又被劇情吸引，最後只是用手扇了扇低頭繼續看了。

此時辦公室裡眾人都意外的看著這一幕，沒想到文學部事情變得有點魔幻了。

不對，不務正業的陳時平真的寫出好劇本了？！

他們每天認真上班看書學習，還比不上一個天天出去瀟灑鬼混的陳時平？！

那我們剛剛在同情誰？我們這些每天認真上班寫出來依託答辯的，才應該是被同情的那個吧！

“小陳！過來！”

正在走神的陳時平聽到王瑞濤叫自己，把手裡的菸頭掐了，連忙問道：“王老師，您看完了？有什麼問題您直說，歡迎指點批評。”

王瑞濤表揚的話到嘴邊又停住了，指點？指點什麼啊！

劇本結構完整，主線清晰，人物豐滿，而且用詼諧的方式淡化了整體的悲劇感保留底層小人物的尊嚴，但是對時代的批判和小人物的掙扎犧牲也完全展現出來了。

這挑什麼錯？怎麼指點？

“王老師？哪裡有毛病您就直說，你讓我怎麼改我就怎麼改，只要你不開除我就行！”

王瑞濤被噎的說不出話，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故意想讓自己難堪，自己寫的什麼水平自己心裡沒數？

我就是個學歷史學馬列的，半路出家的編劇，我點評個毛啊！

陳時平就算有才也是個蔫壞！不當人子！

看著滿臉“期盼”的陳時平，王瑞濤梗著脖子吭哧半天，一拍桌子說道：“你寫的好行了吧！”

“王老師，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行了吧是什麼意思？”

“你你你......好好好......氣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