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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河村呈田字型,豎著一條土路直通村口到山林,橫著蜿蜒的麻河貫穿整個村子。
村長家在河流拐口內,風水上講是玉帶纏腰的大吉位置,聚財聚氣。
沈香引敲響這人家門,硃紅兩扇大門,貼著凶神惡煞的彩瓷門神。
秦叔寶和尉遲敬德,驅鬼辟邪最靈。
村長孫乾壽,剛好開門出來。
沈香引認出來,他就是前一天送泥孩時帶頭唱詞的,此時手裡提著個紅布蓋的籃子。
孫乾壽上下打量:“兩位找誰?”
沈香引:“我們是王翠蘭的朋友,向您打聽點事。”
孫乾壽目光淡然,向前指了個方向:“王翠蘭家在那,你們可以去她家裡打聽,我還有事,不便耽擱。”說著就邁出門檻,反鎖大門。
看他一幅事不關己的樣,鶴沖天黑著臉,攔住他:“王貴田昨晚上跳井死了。”
他說話衝,孫乾壽被震得一顫,“死了?”
“我們剛才從那老光棍家裡出來,他瘋了,說泥孩吃人,還提到你。”
“關我何事?”孫乾壽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那老光棍瘋了,說話信不得,什麼泥孩吃人?明明是泥孩顯靈了!一定是他太老了不中用,泥孩顯靈的時候衝撞了他!”
鶴沖天拽住孫乾壽的衣領:“問你話,跑什麼?”
孫乾壽嚇得一個激靈,牢牢抱住籃子,生怕掉落:“放開!這是麻河村!我是村長!任你在外面有錢有勢,在麻河村,由不得你放肆!我一嗓子就能喊來全村的壯丁!你欺負我一個老頭,拼得過全村人嗎?”
鶴沖天轉手捏住孫乾壽的脖子,目露兇狠:“看是他們趕過來快,還是我擰斷你的脖子快。”
沈香引上前拉住鶴沖天:“你冷靜一點,別傷著村長!作為一村之長,自然有人家的安排和道理!”
她扶著孫乾壽脫離鶴沖天的鉗制:“老人家,冒犯了,他這個人比較容易衝動,因為王翠蘭死得實在蹊蹺,昨晚他爹王貴田跳井的時候,我們可是親眼所見,特別邪門。”
孫乾壽眼神裡閃過恐懼,又沒好氣的瞪了二人一眼,繼續走。
沈香引跟上來:“您這籃子裡裝的什麼?”
因沈香引輕聲細語,還向著他說話,孫乾壽語氣也好一些,“泥孩的貢品,我們村子裡有了泥孩守護,是福澤,當得好好供起來!萬不能耽誤了時辰!”說著,腳下的步子更快了一些。
“這個泥孩是王翠蘭的?”
孫乾壽頓了頓,說:“是,王翠蘭大著肚子回來,不久生下死胎後變得瘋瘋癲癲,便去廟裡求了泥孩,本是以此為慰藉補缺憾的,不曾想泥孩竟然真的顯靈。”
沈香引:“為什麼說泥孩顯靈?看到了?”
“那可不!”
“我們有機會瞻仰神蹟嗎?”
孫乾壽擺擺手:“且不說你們是村外人,泥孩的神蹟可不是隨便什麼普通人都能見得到。”
鶴沖天冷哼一聲不屑:“什麼泥孩,我看就是你們自己人搞得鬼,把王翠蘭害死了又推到泥孩身上。”
孫乾壽:“話不能亂說!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跟我去神龕!”
沈香引挑眉看向鶴沖天,紅白臉搭配得挺默契。
二人跟著孫乾壽一路走到村口大樟樹下的神龕,泥孩像端坐在上,雙眼彎彎的,笑得陰森。
前一天放的貢品,此時竟只剩一些碎渣。
不排除是附近飛禽走獸叼走的,沈香引自告幫忙打掃,拿起一顆咬了一半的蘋果,上面一排整齊的小牙印。
孫乾壽得意得很:“我們麻河村福澤深厚,泥孩把貢品吃得乾淨,一定會保佑我們人丁興旺,四季豐收!”
沈香引附和:“那您平時一定沒少積功累德。”
孫乾壽被讚譽更是端起了幾分架子,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鶴沖天適時潑冷水:“積功累德?逼得王翠蘭嫁給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生孩子?”
“你懂什麼!我們村裡不像你們城裡!人多,人口流動大,我們村子的繁衍延續,靠的就是內部消化!近幾年,村裡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去年只有七個新生兒出世!生得少了,漸漸村子就沒了!我作為一村之長,自然從大局考慮!”
沈香引不回應,明明就是早年重男輕女,女嬰既不能順利出生,又不能平安長大,導致的比例失調,讓他說得那麼大義凜然。
大清早,神龕又陸續來了人上供祭奠,只是祭得東西都比不上村長的氣派。
昨日沈香引問話的開朗大娘也來了。
沈香引看到她,上前搭話:“大娘,這泥孩也是拖王翠蘭的福,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對王翠蘭有成見?”
大娘白了一眼沈香引:“王翠蘭那丫頭片子,一點禮數都不懂,大著肚子回來,孩子爹是誰都不知道,不守婦道,傷風敗俗,也就俺們村長心眼實,接納她,她怎麼做的?啊?挺個肚子大鬧祠堂,要討什麼說法?”
“算了不提了。”孫乾壽擺擺手。
周圍聚起一小搓人聽熱鬧,大娘說得更起勁兒。
“怎麼不提了?她那麼羞辱你,羞辱祖宗!王翠蘭回來啥樣你們可都看見了!穿得那個騷,天天還趾高氣昂的,她第一個孩子沒了,搞不好就是因為她染了什麼不乾淨的病!孩子沒了,每天胡言亂語就算了,村長好心帶她去廟裡請泥孩祈福,又幫她安排了下半輩子,雖說光棍兒老了點,好歹人家家裡養了牛羊,虧不下她吃喝!她怎麼回報的?不積口德,活該死那麼邪門!”
“好了!閉嘴!。”
孫乾壽厲聲打斷大娘,又震聲說:“在泥孩面前這麼說翠蘭,你也不怕泥孩懲罰你?!死者為大,以後誰都不要再議論王翠蘭!”
沈香引捕捉到重要資訊:王翠蘭死得很邪門。
人群悻悻散去,沈香引趕上大娘追問:“翠蘭怎麼死得邪門了?”
大娘縮著脖子瞥了一眼泥孩像,雙手合十,嘴裡念念叨叨:“沒什麼,沒什麼,回家去了。”
鶴沖天聞言:“我們可以支付一筆費用。”
大娘又看了一眼泥孩:“說不得了說不得了。”
“一萬,現金。”
大娘停下腳步:“多少?”
鶴沖天直接從兜裡掏出一沓子錢,是前一晚預判到在這裡有錢好辦事,從車裡拿的。
大娘兩眼放光:“我告訴你們翠蘭咋死的,這錢能給我?”
沈香引點頭:“大娘您是實在人,我們也是,你就實話實說,既是闡述事實怎麼會衝撞泥孩?泥孩又不是不講理。”
大娘吞了口口水,壓低聲音聲情並茂。
“那翠蘭啊,肚子大得不正常,我們都以為她懷了雙胞胎!快生的時候,胃口大得嚇人,吃多少都吃不飽,老光棍養不起她,她就挖土摳牆皮吃!有一天晚上,老光棍滿村子大喊大叫喊救命,村長帶我過去接生,一進屋!只看她肚子已經破了!從裡面撐破的!像個皮球一樣炸開的!”
說到這裡,大娘打了寒顫:“翠蘭肚子裡,血淋淋肉乎乎的胖娃娃把血肉攪合得不成樣子!見我們進來,摸著黑一下就飛到泥孩像後面消失了!村長說,這就是泥孩顯靈了!”
“胖娃娃?你看清了?是娃娃?”
“不然還能是啥?粉白粉白的!”
沈香引一陣惡寒,回過頭再看那泥孩像,更顯得詭異。
大娘接生時看到的東西,就是她昨晚在邪祟肚子看到的東西。
吃貢品的,會是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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