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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引起了個大早,不同顏色材質的旗袍在初冬暖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沈香引上手摸,暖暖的,沈月英給她做的衣服都是好料子。
她將這幾件旗袍放進精巧的皮質手提箱裡,提著下樓。
一樓縈繞著她喜歡的評彈曲兒:《楓橋夜泊》。
她路過跟著哼了兩句: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父對愁眠——
古云實在梯子上刷木蠟油,散發出淡淡松木香。
沈香引路過桌子,放下一小沓錢和店鋪鑰匙:“錢還你了,還有這幾天的工錢飯錢,我出趟遠門,交代你的這些工作你好好幹,別偷懶。”
古云實低頭看,那麼一沓錢:“你不是說你沒錢嗎?哪來的?”
剛問,看到沈香引邁出門檻,鶴沖天迎了過來,倒也不用再問了,還想說些會積極表現的話,但倆人已經上車。
出遠門?玩去了?談上了?
……
鶴沖天臉色不好看,沈香引猜是他上午的交涉不順利。
“吃虧了?”沈香引問。
周正搶答:“我哥能吃虧?笑話!呵…哈哈哈哈!你沒見我哥當時那個霸氣,迷死你!”
鶴沖天刀了一眼周正,他立刻閉嘴。
也是,鶴沖天又狠辣又不講理。
那就是他上午沒少勾心鬥角耍狠博弈,累了。
一直沉默的鶴沖天忽然開口:“周正,前面羊蠍子館停,路遠,吃了再走。”
好嘛,羊蠍子,她饞好久了。
羊蠍子是羊的脊骨,內有骨髓外有肉,十幾道工序醃製燜煮後在銅鍋裡燉,沒有腥羶,湯底微辣鮮美,銅鍋裡再涮上菜煮上面。
冬天能吃一口羊蠍子,是福報,沈香引超愛。
一點兒沒客氣,三個人要了五斤羊蠍子,沈香引自己吃小三斤。
吃完的骨頭整齊排列在旁邊,每一個羊蠍子骨頭都像一個快樂大笑的小精靈臉,沈香引在心裡默默給它們排名,誰最開心,然後自娛自樂的笑個不停。
周正往鍋裡下茼蒿菜:“哥,你倆到底在辦啥事兒啊?神神秘秘的一直不告訴我。”
“少打聽。”
“這次我開車送你們,到時候就知道了哈哈哈。”
“不會,讓你帶這麼多東西,就是讓你住村外,別跟進去。”
周正欲言又止,嚥了下去。
鶴沖天不讓他知道的事,他是一點都摸不著,也多虧他沒那麼多好奇心鬼心思,才能一直跟著鶴沖天。
沈香引繼續撈肉。
周正瞥了一眼她桌邊的骨頭矩陣,“不吃點菜?不噎嗎?”
沈香引下巴揚了揚鶴沖天:“他也沒吃菜,你怎麼不說他?”
“我哥難得放縱一頓,我管他幹啥?”
沈香引:“你哥這麼有錢,不捨得花?”
“你懂什麼?清心寡慾!”
嗯,清心寡慾。
從飯店出來走了沒兩步,沈香引又迎面碰上吳桂花。
這是什麼緣分?
吳桂花一看到她身邊的鶴沖天,登時拉下臉,上前拽沈香引的胳膊:“你怎麼……!”
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得跺腳:“你圖啥啊?!他怎麼打你的你忘了?怎麼不長記性!”
沈香引尷尬笑笑:“大娘,浪子回頭金不換嘛,我就給他一次機會,畢竟,像他這麼帥又有錢的男人…也不好找。”
吳桂花怒衝衝看向鶴沖天。
鶴沖天滿臉黑線,接了一句:“改了,不打了。”
吳桂花也不再說什麼,臉紅脖子粗的轉頭就走。
沈香引有些愧疚,但一時間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說辭,他們還趕著去邪祟的老家麻河村,離碧落古鎮有四五個小時的路程。
上了車周正追問不停:什麼和好了?不打了?倆人懶得解釋,一句“誤會”帶過。
吳桂花這邊,到了碧落小雅,還沒消氣,看李經才在那裡磨墨,更生氣。
“經才!媽前兩天帶到店裡那個沈姑娘!咱甭惦記了!”
李經才手上頓了一下:“怎麼了?”
吳桂花提高嗓門:“媽剛才走道上碰到這姑娘,身上又多了傷!你猜!她跟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誰?”
“就是之前打她的那個前夫!之前還跟我說什麼一刀兩斷了,呸!真不知道看上他什麼了!”
李經才心跳都漏了幾拍,有些恍惚,手中的墨磨出來了都沒注意到。
吳桂花哀嘆:“哎,還是為了錢。為了點錢,給人家打都不分開,算了,沒緣分,不強求。”
李經才沒說話,手機響了,是女兒幼兒園的家長群。
【張老師:蓉蓉爸爸,冬令營的費用就你家還沒交了。】
李經才扁起嘴,猶豫再三,私聊張老師:老師,冬令營的費用多少來著?
張老師:七天三千。
李經才:我家蓉蓉不去了吧,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她媽媽去年沒了。
張老師:所以作為父親你應該給她提供更多的愛啊,冬令營應該讓孩子去。
李經才心想著,自己對蓉蓉愛護有加,只是這三千塊掏不出來,就不算愛了?
李經才:這次就先不去了張老師。
張老師沒有回覆,但是幾分鐘後,在群裡發了條訊息:冬令營活動,全班33人,32人參加,未參與的有:李聽蓉,原因:家庭原因。
李經才用力捏著手機,錢錢錢,真的是夠了。
吳桂花在旁邊廚臺做飯:“不過兒子你也別灰心,你這店鋪好好經營,我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嗯。”李經才說完,又說:“這個月可能給不了你和爸生活費了,以後這些肉啊魚的少買。”
“吃一頓又花不了多少錢。”
李經才不說話,深感無力,父母倆人都沒有養老金,一直靠他和老婆養著,現在老婆沒了,他一個月賺七八千,除去給二老的生活費,還要供女兒上學,外債十多萬,每個月利息就要三千多。
嘆口氣,李經才研究起註冊送外賣,長衫,該脫就脫。
……
太陽落山的時候,沈香引一行人到了麻河村口。
麻河村不大,藏在大山窩裡,四周都是山林,在地圖上沒有標點,一路上問了很多人才順利到達。
村口的門牌都是簡陋的,邊上種著一棵大樟樹,被風吹得沙沙響,樟樹下頭一座綁著紅花的空神龕。
周正就地在村外幾百米支起車頂帳篷,沈香引和鶴沖天徒步進村。
路上想找個人打聽,一個人也沒有。
路過的土房子裡,有的還冒著炊煙,也不見人。
奇了怪了。
“怎麼沒人?”沈香引問。
鶴沖天噓了一聲,向前傾了傾身子,在聽。
沈香引也注意聽,熱鬧又詭譎的嗩吶聲由遠及近。
村頭小路的盡頭,浮現一行人的身影朝他們走來。
帶頭的老者一路撒著白紙花,被風吹卷飄散。
空蕩的村子迴盪起詭吊戲腔:“黃昏送泥孩,神位保豐收。全村心歡喜,保佑願成開。廟前泥孩坐,神光映村戶。風調雨順年,人丁皆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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