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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引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當做嫌疑人看待。

沈月英生前的保險,雖然不是鉅額,但她只是一個的普通老人,沈香引又是唯一親人。

很難不被懷疑她不想贍養,又覬覦十幾萬的賠償。

警察沒有證據,沈香引暫時自由,但要隨時配合調查,且不能出市。

從警局出來,沈香引直奔碧落古鎮。

沈月英死於非命,自己又是被懷疑的物件。

她必須做些什麼。

沈香引換了身乾淨體面的衣服,穿過碧落古鎮的小巷弄。

敲響一民居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大爺,佝僂著背,是幹了一輩子重活的體態。

“姑娘你找誰?”

沈香引牽起和煦的笑:“老人家,想打聽點事兒。”說著,她提了提手上的禮物,在附近的店子買的。

牛奶,麥片,餅乾。

她沒錢。

“哎喲,我和我婆姨每天也不怎麼出門,你打聽什麼?我們可能不知道。”

老人看了看那些禮盒,眼神裡有在意。

“既是上門來,禮物要有的。您知不知道,都沒關係。”

大爺大聲地朝屋裡喊了一句:“婆姨!有個姑娘說來打聽點事!”

沈香引順著指引,進到院子裡,這是一個二進院,挺大,但是略顯破敗。

牆皮剝落,到處堆積著老物件。

屋內,大娘倒了碎茶給沈香引喝。

桌子上,還放著幾個禮盒,人參、鹿茸、海參。

沈香引看了看牆上的全家福,兩位老人幸福的笑著,中間還有一對年輕夫妻,抱著個襁褓娃娃。

但是中間女人的影像看著模糊,八成已經不在人世。

沈香引開門見山:“大娘,昨晚上,你是不是在拍了段巷子裡的影片?”

大娘的笑頓時僵住,大驚失色:“沒有!我沒看到啊!”

沈香引笑著安撫:“大娘,別怕,昨晚上,是我和我男人打架,我倆都是練武術的,場面激烈了點。”

“真的?”大娘怯生生的,生怕沈香引是來殺人滅口的似的。

大爺接茬:“你們小兩口打架,怎麼下那狠手呢?夫妻…最重要的是和睦!”

沈香引哀聲,眼眸泛起水光:“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他愛上別人了,要和我離婚。我尋思,不愛了,就放手,沒想到我竟發現自己懷了他的孩子,我想自己把孩子生下來撫養,但是他擔心我生了孩子以後不願意放他走。”

沈香引看了看大娘,委屈道:“他家暴我,孩子沒了。我心灰意冷,回來想拿走我自己的東西,但是他不肯給,我一句話沒說對,他又追著我打,就是你們昨晚看到的了。”

沈香引攥住眉頭緊皺的大娘的手:“大娘,昨天那個影片對我很重要。我要報警,那是證據。”

大娘欲言又止半天:“哎呦我真是…嘖。”

一旁沉默的大爺黑著臉,不說話,默默點燃了菸斗。

“怎麼了大娘?”沈香引追問。

大娘看向裡屋,沈香引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剛好高大的身影從門裡出來,手裡拿著奶奶的老人機。

是昨晚那個男人!

他今天穿著略微寬鬆的黑色休閒西服,襯得他原本就高大挺拔的身姿更加俊逸,整個人嚴肅神秘、不容冒犯。

好小子,讓他捷足先登了。

大爺看到他出來,發怒的用柺杖重重敲了幾下地面。

“女娃,是我們兩口子沒長眼,被這混蛋騙了!影片八成已經被他刪了!但是你別怕,昨晚上我們都看到了!”

大娘附和:“報警!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倆給你當證人!”

男人挑挑眉:“出去說?”

“行。”沈香引站起身。

大娘拉住她的手:“你不怕他再打你啊!別跟他去!他這麼大高個,打你一個小姑娘?真不是東西!”

說著,大娘上前奪過自己的老年機,又朝著男人腳邊啐了一口。

“我賠錢,婚也不離了。”男人眼尾帶笑看向沈香引。

沈香引只覺得無比尷尬,剛才戲精附體,一頓即興發揮,收都沒收住。

沈香引真誠的握著大娘的手:“大娘,謝謝你關心我,但我不想連累你們,他這個人,報復心很重,對我尚且如此,何況是你們?你們放心,外面人多,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大娘被勸動,嘆了口氣,又狠狠剜了一眼男人。

大爺提起那幾個禮盒:人參、鹿茸、海參,丟到男人身上:“拿著你的東西!滾出我家!”

男人被重重砸到,似乎動了怒,身子一顫。

沈香引立馬打圓場:“這些東西,就當是我買的!”她從地上撿起禮盒塞回二老手裡。

“大爺大娘,他的錢,本是我們的共同財產,現在他獨佔不止,還會給小三花,你們收著,別便宜了他!”

轉身,沈香引對男人沒好氣:“走了。”

大娘在身後喊:“女娃要是需要我們作證儘管開口!不能讓壞人佔了便宜!”

沈香引回頭頷首: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並肩走著,肩膀被手肘懟了一下,男人故意的。

他壓低聲音說:“知道送點東西,你也不是完全沒有王法,還算懂點禮貌。”

“彼此彼此。”沈香引也暗暗用肩膀頂了一下男人:“說吧,你叫什麼?幹什麼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偷聽我牆角,現在又來銷燬證據,不該有個解釋?”

男人聳聳肩:“誰說我是來毀滅證據?”

“那你來幹嘛?”

說到這裡,二人已經走到了碧落古鎮最熱鬧的大街上,面對面站立。

真高,沈香引抬頭看著男人心想。

“當然是查查,你是什麼人?這麼無法無天。”男人說。

“你查我?你這不是反客為主?”

男人不以為然,眯起吊梢的鳳眼。

“我奶奶的死到底和你什麼關係?”

“沒關係。不要碰瓷。”

“我碰瓷?我和奶奶在雁行湖,你為什麼跟著?”

男人俯低身子,湊近沈香引低聲說:“我倒想問問,你口口聲聲說,你奶奶死了,為什麼,我看到,她還能自己走路?”

沈香引身子一怔。

“還有昨晚你自己在家裡自言自語的問答,你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兒有問題?”

沈香引不惱,踮起腳,也湊近他耳邊:“你這身手,可不像一般人,既然對我好奇,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她的咬字很有韻味,聽著就讓人心癢。

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勾了勾:“今天沒空。”

轉臉,對上沈香引近在咫尺探究的眼神,不覺後退一步。

沈香引輕笑,也撤了一步:“一整天都沒空?晚上呢?”

她看到男人挑了一下眉,又伸手到她跟前:“手機給我。”

沈香引拿出自己的電話遞給他。

大娘同款老人機,用得掉了漆。

男人按動上面的數字,老人機的機械女聲大喇叭似的念出他的號碼。

手機再還回來,他說:“晚上打給你。”然後轉身就走。

沈香引接過手機看,綠色螢幕上三個畫素大字:鶴沖天。

真是個好名字,家家樓上簇神仙,爭看鶴沖天。

她跟自己打賭,只要他是個正常男人,一定會來。

晚上,沈香引早早備好茶水,等客上門。

點燃一支菸,沈香引倚靠在二樓狹窄的房間。

她在外飄零躲藏多年,若不是連番夢到沈月英託夢,她可能不會再回到這裡。

沈記裁衣是老木屋的結構,二樓更是逼仄。

就是這樣小小的幾平米,放著一張靠窗小床,和沈月英一輩子生活過的痕跡。

沈月英遇害,難說是不是衝她來的。

也是自己夠混蛋,這麼多年不回來看看,放任沈月英孤獨的自身自滅,哪怕接她走呢?

眼底有些溼潤,沈香引推開木窗,用木棍支撐,歪著腦袋向外看。

剪刀巷還沒有開發起來,仍舊保留著當年的古風古貌。

最怕觸景生情,回到這裡,不可避免的期期艾艾。

直到老人機的大喇叭聲響起,把她從愁緒中拉回當下。

沈香引勾起嘴角,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

沒有路燈的古鎮街道上,鶴沖天在夜幕下身影頎長,指尖捏著香菸,深吸了一口,火光映照臉部輪廓。

與她對上視線後,利落將菸蒂扔到地上,抬起腳步朝大門來。

沈香引下樓,吱呀的木門後,身形高大的鶴沖天堵在門口,離得很近。

“這麼晚,我都要睡了。”沈香引聲音輕輕的,不嗲但嬌媚。

空氣中有細微的血腥味和藥水味。

鶴沖天的手臂傷得不輕。

沈香引斟茶,“手沒傷著筋骨吧?”

鶴沖天嗤笑,前一晚還招招要他命,現在裝什麼好人?

芬芳的茶香氣伴著騰騰水霧散開,水柱澆灌出清脆聲音。

沈香引推了推杯子,鶴沖天沒喝。

“沈記裁衣。”鶴沖天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一樓的裁縫鋪,堆滿了各種布料,也掛著成衣,都是沈月英生前做的,生意不算好,積了很多沒賣出去,落了灰。

“這家裁縫鋪只有一個獨居老人沈月英,怎麼之前沒見過你?”

“我叫沈香引,沈月英是我奶奶。你經常在這片活動?”沈香引又推了推茶杯:“武夷山的巖茶呢。”

鶴沖天點點頭,複述一遍:“沈香引。”

他依舊不喝。

一陣邪風吹動木門,響動異常。

沈香引嚇得抖了一下。

鶴沖天失笑:“看不出來,你膽子這麼小。怎麼,心裡有鬼?”

沈香引笑容豔麗:“我怎麼不能膽子小了?話說,你為什麼偷聽我牆角?”

“路過,好奇。”

“這麼巧?”沈香引喝下一杯茶,“你不喝,是怕我下毒?”

鶴沖天勾起嘴角:“我不喝外面的東西。”

沈香引點點頭:“那你沒口福了。”

“所以,你奶奶去世後又站起來走路了?”

沈香引不回應,令起話頭:“這麼好奇?”

鶴沖天笑著搖頭,反轉著手裡的金屬火機:“沒辦法,天生好奇,你不告訴,我晚上回去要睡不著了。”

“你有失眠的問題?”

鶴沖天抬了抬眉,沒說話。

沈香引緊接著說:“那就,不回去睡呢?”

鶴沖天繃了一瞬下頜線,凌冽的目光看向沈香引。

沈香引不緊不慢又倒了杯茶,喝下。

看著鶴沖天目光逐漸渙散,似笑非笑。

鶴沖天昏睡閉眼的瞬間,沈香引站起身:“叫你喝茶,你不喝。”

香爐裡幽幽飄散的沉香加了東西,茶是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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