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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外面的天色似倒翻的墨河,抹去了大片的星光朗月,惟餘微微月色露出墨河灑在地上。風聲呼嘯,春寒凍殺,像是在低語著什麼陰謀秘密。
兩道身影悄然出現在黑夜中,他們步伐極速謹慎,彷彿在尋找什麼,黑夜遮住了他們的大半張臉。
突然,遠處有一處微光,照亮了黑夜裡的一方之地,風聲依舊很大,吹得他們的衣袍獵獵作響。
風中傳來了兩道微微低下的談話聲。
那兩道身影停了下來,以掩耳不及掩雷之勢閃入了黑夜中,悄無聲息。
雲初師被子桑寧拉進了黑夜之中,靠在了一棵大梨樹背後,黑夜恰好擋住了二人的身子。
“欸……”
子桑寧快速捂住了雲初師的嘴,他盯著前方談話的二人,眼中深邃,閃著不明。
雲初師拍了拍子桑寧的手,示意他放開手,子桑寧望了她一眼,稍稍放輕了力道。
二人屏息斂聲,豎著耳朵聽著他們的談話。
雲初師稍稍側過頭去,黑夜卻隱去了他們的身影,只虛虛瞧出個輪廓來。
“嬤嬤,你家小姐呢?”聽著聲音似是個有意壓低聲線的男音。
“我家小姐身子虛弱,已經歇下了。”風吹得她手中的馬燈明明晃晃,外頭雖套著罩子,這豆大的火苗卻是一簇一簇的,隨風跳動著。
“那小姐答應我的事?趙明宇的屍首可擱不了幾日,我們就需要回去覆命了。”聽著聲音有些著急,那男子搓著手不停踱步:“我生怕被人查出來,門中可有不少維護他的。”
那嬤嬤笑道:“公子何必心急,這事可急不來這一時半會兒的。我家小姐說了,只要公子做到了,我家小姐自會助公子一臂之力,早日登峰造極。”
“那便好,人我已經帶到了,請嬤嬤轉告你家小姐,希望她可以早日履行諾言。”那男子稍放寬心,對著那嬤嬤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言語帶著尊重。
那嬤嬤虛虛抬了一手,語氣緩和:“不過,沒成想你竟帶來了倆個修為不淺的來,孫公子,你放心吧,你的好事要來了。”
“嬤嬤,你是說那倆個人嗎?捉妖世家修為不淺又擅於術法,確是不好對付。不過我並不知曉那人的底細,要不我明日去打探打探?”男子沉聲道,時不時提防著四周,風吹草動皆在他眼中。
“不必。”嬤嬤打斷了他:“若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明日帶他們來見小姐吧。”
“是,那拜託嬤嬤了。”那男子又行了一禮,閃身隱在夜色中貼著小徑快速離開了。
清風拂過雲初師的脖子,碎髮落下輕輕撓了撓,癢意襲來,雲初師縮了縮脖子。
“什麼身份,也配與我家小姐談條件。”那嬤嬤朝著男子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搖著馬燈快步走了。
黑夜中微動的畫面漸漸模糊,只留下風在在黑暗中孤獨地飄蕩著,隨心撲在行人的臉面上,鑽入他的脖子。
雲初師瞧見人離去後,立馬扒拉開了子桑寧的手:“憋死我了,剛才讓你放手,你怎麼不放,我差點緩不過氣來。”
子桑寧望著靠在他懷中的女子,雖在夜色中,他還是藉著細碎的月光看清了她額間的花鈿,雲初師細碎的眸光落在花鈿上,似梅又不似梅,叫人說不出名字來,在她波光靈靈的杏眸中的點綴之下,只叫人覺得舒適。
子桑寧心中一動,眸中似泛起了波光粼粼的湖面,印上了眼前人的身影。
他微怔了一下,身子往後靠了靠,正撞上了身後的大梨樹。
雲初師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抬頭望了子桑寧一眼,正好撞上他那泛著光亮的眸子。
“子桑天師,你發什麼愣呢?中邪了?”雲初師杏眸一凝,便了然於心,卻是中邪的樣子。
“中你個大頭鬼。”子桑寧回敬了一句,正了正身子,拂去衣裳上的塵土。
“讓開點。”
“哦。”雲初師從他懷中退出來,瞧著他的大動作,好心提醒了句:“子桑天師,動作輕點,被他人發現就不好了。”
子桑寧的動作輕了下來,語氣卻不善:“聒噪。”
“對不住,我吵到你的眼睛了。”雲初師裝模裝樣回道。
子桑寧的手又頓了頓,隨之負在身後,立直了身子。
“子桑天師,我聽著那兩人的聲音,似是黎嬤嬤和孫浩二人。”雲初師壓低聲音,生怕吵到他的眼睛。
子桑寧頷首:“看來黎嬤嬤的病是假的,孫浩此人也不簡單,這蘇家小姐……”
“先不管他們了,明天再想,我們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雲初師打斷了他,催促著他快走。
雲初師拉著子桑寧悄悄地潛入到蘇家後院落內,甬道虛虛遮住了那塊地方。
“子桑天師,你看看這裡,是不是鬼氣森森,怨靈之氣更甚,較蘇府其他處?”雲初師開口道。
“這處地上的花草常年被甬道遮住陽光,但這花草卻生長得較他處好,且土壤也較他處肥沃,這可不古怪著嗎?我猜這地下……”
雲初師收聲,朝著子桑寧眨了眨眼。
子桑寧會意,說道:“所以這地下一定有秘密,且極大可能藏著白骨。”
雲初師點頭:“這天底下做好的肥料可不就是這森森白骨嘛,怪不得這蘇府總是鬼氣森森的。”
“子桑天師,你瞧瞧這是什麼?”雲初師變戲法似地掏出一截東西懟到了子桑寧眼前。
子桑寧低下頭去瞧,嘴皮微扯了扯,語氣帶著一絲僵硬,不確定性地問:“這是?”
“手指啊。”雲初師答道:“我白天從這裡挖出來的,你說巧不巧,它恰好就露在外面,又恰好就被我發現了。我一直隨身揣著它呢,下午就打算給你了,結果沒有機會。”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子桑寧聽了雲初師的話,嘴皮扯了扯,勉強露出個笑容來,又僵下去了。
“你個姑娘家成天揣著這東西,你不害怕嗎?”
“哪有成天。”雲初師糾正了他:“只是一個下午而已。”
子桑寧:“……”
“子桑天師,快挖吧,這地下一定還有其他東西,信我,以我的直覺來擔保。”雲初師把那截指骨又揣了回去。
子桑寧欲一把掰開她的手,取走那截指骨。
雲初師不解:“幹嘛?”
子桑寧問道:“你打算把它揣回家吃飯嗎?”
雲初師“哦”了一聲:“自然不是。”
“那還不快給我。”
雲初師正欲開口,風中傳來衣袍獵獵作響的聲音,有人從空中越了下來。
子桑寧警惕一轉,耳旁傳來道溫柔又不失威嚴的嗓音:“子桑兄,雲姑娘,是我。”
說話間,來人已經走近了,手中的法器一直泛著華光,流光迴轉。
子桑寧回以微笑:“皇甫兄。”
雲初師也回了一禮:“皇甫公子。”
皇甫回以一笑:“散步至此,偶然發現這裡的鬼氣甚重,沒成想子桑兄和雲姑娘也在此。”
“是的。”雲初師晃出了那截指骨:“這是我們發現的。”
“沒成想,這地下竟真的藏了白骨,我將才還在僥倖呢。”皇甫昭喟道:“只是這已經涉及到蘇府家事,我們倒是沒有由頭去管了。”
雲初師開口道:“皇甫公子,我們挖出這地下的屍骨,為他們作法超度,平定這天下妖邪,護天下安定,這又何嘗不是我們之祈願呢。至於這逝者,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交給官差去處理。大家各盡其能,各司其職嘛。”
皇甫昭聞言,笑道:“雲姑娘竟有這般見識,倒是在下疏淺了,慚愧慚愧。”
雲初師略微些不好意思:“皇甫公子謬讚,這都是師兄平日裡講的,我也覺得甚是有理,我很是敬佩我們師兄呢,見解獨到,博聞強識,山裡的師兄們常常誇師兄呢。”
雲初師不想昧著良心說假話,迫於形勢,她只得昧著良心誇子桑寧。
子桑寧的修為不淺,年紀輕輕便獨自下山歷練,人雖是壞了點,但他的師父應當也是常常誇他的,要不然怎麼養成他這副成天欠揍模樣。
這也不算得作假嘛。
這樣子想著,雲初師的良心便無關痛癢了。
她只是一隻逍遙小妖,雖然暫時失去了自由。
但她只想與世無爭,高高掛起。
討好他就對了,這樣,她解脫的日子會更快一點。
自由,多麼令人心動。
子桑寧的眼光幽幽落在她身上,雲初師只覺背後一涼,後邊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沒想到師妹竟是這般口齒伶俐,師兄很是欣慰啊。”
幹嘛,誇他也不開心,心思還真是海底針,摸也摸不透。
這人,喜怒無常啊喜怒無常。
雲初師只得端起她那十成十的微笑出來,畢竟,不打笑臉人嘛。
皇甫昭又是一笑:“子桑兄和雲姑娘倒是情深厚義。”
一語一落,雲初師臉上的笑容更足了,確是“情深厚義”,雲初師僵硬的笑容掩去了被咬得緊緊的牙齒。
風輕輕呼過,傳來了子桑寧的聲音,雲初師聽著他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先把白骨挖出來吧。”
皇甫昭點頭。
子桑寧直直越過她去,搶走了她手上摸著正熱乎的指骨。
還果真是喜怒無常。
雲初師的腦海中輕飄飄閃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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