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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著雨雪涼颼颼的寒風,令雲初師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妖原也是怕冷的啊!

雲初師暗地裡悄悄動用法力,禁錮鬆動了三分,一道白光激滑而過,又被反彈回來,禁錮加深了三分。

雲初師重重嘆了口氣。

她不應該動用妖力的,這樣,也許,大概,她現在就不會被戲耍了。

這頭,一層薄薄的窗花紙將外面的冷氣隔絕開來。

雲初師跪在地上,端著一臉順從,面上掛著十足誠意的笑容。

身子雖不得動彈,卻不影響她的一身傲骨。

雲初師嘆了口氣,白活了這麼多年,竟被一個凡人戲弄。

兩次了,兩次了。

忍,忍,忍。

攸關性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罷了,不以她妖精之腹度那小人之心。

雲初師再次嘆了口氣,自認倒黴:“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啊?”

男子思量了一會,目光輕飄飄轉到她的身上又轉了回來,才回道:“子桑寧。”

“欸,那個,子桑天師,您累不累啊?要不小的給您捶捶腿,捏捏肩?”

縱然雲初師心裡把子桑寧罵了八百遍,表面上還是順從恭維著他。

“要不,咱先把這定身術給解了?小的給您疏解疏解筋骨。”

子桑寧瞧著她一臉狗腿子的模樣,臉上擠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嘴角微微彎了下。

子桑寧聲線發冷,帶著淡然疏離:“將才不是一身傲氣死戰到底嗎?怎這般快便認慫了?”

“不敢不敢,我將才那是開玩笑,開玩笑的……”雲初師訕笑,捏著聲調。

子桑寧沒有接她的話,旋即換了個話頭:“這房子當真荒廢許久?你是如何得到這房子的?”

子桑寧摸著腰間掛著的玉葫蘆:“仔細道來聽聽,若你敢撒謊……”

子桑寧手指搭在上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了敲葫蘆,似在警醒她。

“是是是,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斷不敢對少俠您隱瞞的。”雲初師點頭如蒜。

雲初師一五一十地講了她得到這房子的經歷,補充說道:“倒也不是,只是這房子走過水便破敗了,我低價從原房主手中買得了。”

“哦,是嗎?”子桑寧尾調輕輕揚起,夾著許多意味不明,似在審斷著她言語間的真真假假。

“自然是自然是。”

“那成吧!”子桑寧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襬撫平衣袍,橫睨了她一眼。

“欸,多謝子桑天師。”雲初師唯唯諾諾,趕忙接了話,生怕一不小就得罪了他。

人在同一個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生活嘛,人嘛。

哦,不,妖嘛。

能屈能伸,才是正道。

“我有個想法……”

“欸,您說您說,小的自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子桑寧:“……”

雨雪澌澌,外邊愈來愈密的雨與四處飄散的濃雪似渾然天成,給清桑郡織了道無形密網,饒是北風亟亟鑄成利劍一把,卻也割不開,剪不斷。

雨雪吹過衙門,掀起了股股驚濤駭浪。

“啊啊啊……死人啦!大人死了!”

一聲銳利的尖叫劃破長空,卸下了冷風的偽裝,撕破黑暗,陰謀夾著冷風匆匆而來鋪蓋住了整個衙門,氣氛壓抑,人心躁動。

街坊鄰居聽見這尖叫,皆是一驚嚇。衙門門口頓時圍了一堆人在那裡,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都杵在那裡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死人了?是誰死了?”

“鬼殺人了,一定是鬼殺人了。”

“是顏大人親手斬首的,一定是那鬼祟來找顏大人了。我就說嘛,大年頭的見血不好。可憐顏大人的小孩才出生一個月呢,人咋就沒了。”

“這一直鬧鬼殺人,鬧得沸沸揚揚,可搞得大夥兒心裡不踏實呢。”

“這可慶神大典呢……”

眾人伸著脖子巴巴望著衙門口,希望能跑個人出來,帶點訊息出來。

只可惜,衙門很快便被關上了,人群被驅散開。

眾人只得七嘴八舌議論著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捕頭死了,這可是大事,上頭不斷催促敲打著下頭差役,官差們查來查去卻也沒個眉目。

歲除將至,慶神在即,這事只得暫時被壓下來了。

歲除至,慶神大典。

街市上人群攢動,阿貓阿狗亦快速自如地穿梭在人潮中,人們皆是喜氣洋洋互道新禧,商肆張燈結綵,大紅燈籠和著商幌隨風飄蕩。雖是闔家團圓之時,但總有些人家冒著嚴寒堅守攤販,總想著新春佳節能多賺些小錢小利,好讓妻兒多換得袋小米,好多換幾日活頭。

雖是接連下了好些日子雪,但是夾雜著雨而下,故而街上卻無厚積雪擋道阻礙旁人行路。

街頭上兩抹鮮紅豔麗的身影惹得愛看熱鬧的行人分分回頭,男子身著暗紅色團花紋暗紋束腰裰衣,窄腰寬袖,在桃紅髮帶的點綴之下竟是新清俊逸,不落俗套。而他身旁的女子身著桃紅連綴著團花馬面裙,外襯雪白顏色菱襖,梳著幾絡辮子,亦是明豔可愛。

不過此刻女子滿臉怏怏,癟著張嘴,不時張口小聲嘟囔著,妥妥的在夫家受氣的小媳婦般。而那男子卻無動於衷,似賭氣般不斷環顧張望著四下,全程不顧女子。

都不用猜都曉得定是男子惹自家媳婦不快,倆人鬧彆扭云云之類。只不過是他人之滑稽,人們也不過是湊湊熱鬧,圖個樂子罷了,人群很快便朝前面移動散開了。

“今日不是歲除嘛,初師妹妹何故這般不快?”不知逛了多久,子桑寧突地開了口,撩起衣袖來:“這衣裳料子……,你的眼光還不錯。”

雲初師轉過頭來,似生氣般駁道:“子桑天師何必這般明知故問?”雲初師瞧著子桑寧身上醒目鮮亮的衣裳,忿然不平。

他身上的新衣裳可花的是她白花花的銀子啊。

她可視不了黃白之物為身外之物,這可是她攢了好久的銀兩。

堂堂一介天師啊,身上沒有一點銀兩,是要喝西北風嗎?還是他們修仙之人無需吃喝,都是食清氣?

“子桑天師,我有個問題困惑多年,你們天師下山歷練……嗯,都不帶銀子的嗎?”雲初師有指尖撓了撓鼻翼右側,斟酌出聲。

“你們修仙之人都是這麼……嗯,怎麼說呢?”這麼霸道無禮,雲初師默默在心裡唸了一句,不敢出聲。

“是也不是。”子桑寧隨口道:“巧了不是,用你的銀子呢,正好沾沾我的正氣,洗滌洗滌你的妖心,端一端你的做派,有益無害。”

強詞奪理,還真有一套。

佩服佩服。

雲初師咬著下唇擠出個自認為好看的笑臉來:“那子桑天師可瞧見我害過一條生靈?可曾給他人使絆子?”她可是一隻積極向上的好妖好嗎?

“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初師妹妹,是吧?”

“啊啊,死天師……”雲初師小聲嘀咕起來,隨之嚥下聲音:“還好我天生大方,不屑與他人計較。”

隨之她攥起拳頭捶向旁側人的肩頭,子桑寧身子一歪,拳頭砸落胸膛。

子桑寧“嘶”了一聲,伴隨著雲初師慌亂的動作。

“對不住,對不住。誰曾想你竟沒躲開。”初師面上慌亂地撫著她砸的地方,試圖緩解他的疼痛,內心卻雀躍得緊。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惡人自有惡人磨,不對,她可是隻好妖。

無妨,相差不大。

“還不收手?膽子越發大了,謀殺天師啊,哎呀,方才也不知是誰平日裡頭總在自誇自個可大方不計較呢?是誰呢?是誰呢?”子桑寧眼角壓著笑,神色卻越發認真地瞧著初師,期待得到答覆般。

“別說了,子桑天師,我錯了。”雲初師敗下陣來。

天天蹭吃蹭喝的,她還趕不走,要小心伺候著,妖生真是挫敗啊。

生活不易,初師嘆氣。

“這還差不離,小心把你收進葫蘆裡,讓你永不見天日。”

“子桑天師,我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要是遇上大妖怪或者仇家云云,會連累我這個可憐人兒的,我還是會永不見天日。”雲初師撇了嘴。

她和一個整日打打殺殺的天師走這麼近也很危險啊,他的仇家必是比他年歲還多得多,可能小命在某一瞬就折了。

寒風簌簌,冷風從脖頸往下灌,吹得她遍體生寒,雲初師忙裹緊了身上的衣裳。

清桑郡雖不大,但要陪他逛完清桑郡,她這兩條腿豈不得累成四條腿?

她要不偷偷溜掉,躲些日子再回來?她打不過還躲不起嗎?

不行,這可是她的地盤,怎能說跑就跑呢。

這太沒骨氣了,著實太丟妖族的臉面。

子桑寧將她為難的表情盡收眼底,似是的洞穿了她的想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今日可是慶神大典,初師妹妹,做妖呢,可要講誠信!”

雲初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狐疑不解地盯著子桑寧。

“小心遭雷劈哦。”子桑寧傾下身來,緩緩吐出一句。

雲初師:“我……”

這又不是她求著他來的,明明是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脅她來的好不好?

天降大雷啊,雲初師氣得牙癢癢的,拋了一記眼刀過去,但又無可奈何,只能自認倒黴。

“我初下山,怎麼可能會有仇家。再者,就算我真打不過對方,也必定先拉你墊背,讓你第一個走。”子桑寧環手抱臂,眉目朝她一挑,掛著幾分笑意。

“呵呵,那我真是感激涕零啊……”雲初師擠出個笑臉來,只覺面部抽搐得緊。

“子桑天師,您離我遠點,我惜命。”雲初師眸子一轉,似是想到了些許什麼。

“等下,以後別喚我妹妹,怪瘮人的。”

“隨意你。”

“切。”

二人身影愈行愈遠,只餘迴音在空中迴響,打著旋兒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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